白子画还了一礼,道:“神医两字不敢当,在下只是粗通医术。”
说话间,十几个家丁,抬着一位病人,走进了院子。白子画不待那少妇开口,便走近前去,先看病人状况如何。轿子里躺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官人,形容枯槁,气若游丝,但仍依稀可见轩昂之像,看得出是京都的官宦世家子弟。那小孩眉目与他甚是相似,想必是俩父子。
揭开厚重的茵褥,白子画替那位官人把了把脉,慢慢替他盖了回去,转身退回了凉亭,凝眸池面,沉思不语。一个富贵官宦人家,怎会让妇孺带着垂危病人,从京都赶了一天一夜路,来求一个乡村郎中?之前,他们应该是遍访京都名医,求神问卦……
片刻后,白子画微微欠身,那位少妇言道:“这位官人的病情,恕在下无能为力。”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请问夫人,不知是哪位高人,说动了夫人,来这偏僻之地,空跑一趟,枉费苦心。”
那位少妇看白子画不问情由,便先替丈夫诊脉,心中刚燃起几分希望。待听到“枉费苦心”的断言,忍不住激动起来,失去了一贯的矜持,涕泪俱下,拉着孩子几步上前,盈盈跪倒在了白子画面前。
哭道:“求求白神医,就看在这可怜的孩子份上,他今年才七岁,救救他父亲吧!”
然后,推了推身边的孩子,道:“千刀,异朽阁的人是怎么吩咐你的,快给神医跪下,求他救救你父亲。听话啊,好孩子听话!”
白子画眉头一皱,听到“异朽阁”三字,他的头皮就一紧。他这才低头多看了那孩子一眼,只见他如石像般立在眼前,虽然两眼通红,但抿着小嘴,任他母亲如何扯他袍襟,说什么也不肯跪下。
“异朽阁!”白子画喃喃自语。那一丝心绪动荡,终于明了源至何方。
那位少妇见哀求不成,索性自报家门,希望得到神医额外眷顾。
“白神医有所不知,我家相公他乃是前内阁大学士,东方彧卿的族弟,名叫东方伯。自从东方大学士死后,皇帝念其忠诚为国,追封为护国公,世袭三世。可惜东方家人丁不旺,上追五代两百年,也只有我家相公,这么一个远房族弟。皇帝开恩,不但让我家相公袭了护国公的爵位,还封了尚在襁褓中的刀儿,一等侍卫。去年刀儿年仅六岁,就已经入宫给皇子们伴读。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神医莫怪。”
“东方千刀?”
“正是小儿。”
白子画抬了抬手,示意道:“东方夫人,请先起来。”然后问道:“刚才听夫人提及异朽阁,难道是异朽阁的人让你们来这里找我?”
东方夫人试了试眼泪,毕竟是大家闺秀,虽慌乱焦虑,却也不失谈吐风仪。站起身来,微微欠身,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家相公一向身体康健,却在一个月前,突然感到头晕。遍访京都名医,针石汤药全然无效,病情反而日重一日。这在走投无路时,妾身听人说,京城里有个异朽阁,能解天下疑难,但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为了相公,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所不惜。所以妾身毫不犹豫,立即前去上门求告,没想到异朽阁的人,将妾身挡在门外,却要让我的刀儿独自一人进去。妾身也听说过异朽阁的规矩,在阁内看到的、听到的,一概不许外宣。所以刀儿出来之后,只说要亲自带父亲去花莲村求一位姓白的神医。妾身没有敢多问,就立即让家人准备车马,连夜赶来。苍天有眼,妾身本想先打听下神医住处,没想到就进村第一家就是,真是苍天有眼。”
这下,白子画的头真的开始隐隐作痛。异朽阁的人转世轮回,从来不走地狱黄泉六道,而有他们自己不传于世的秘法,所以无迹可循。如按时间推算,眼前东方千刀十有八九,就是东方彧卿的转世灵童,等到他做回异朽阁主后,就会觉醒累世记忆,又是一个难缠的东方彧卿。
异朽阁泄露太多天机,天道惩戒,凡是为异朽阁做事的人,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无论谁做了东方的父亲,就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是命数。
我若不救,你必恨我;我若救了,逆天而为,天道必谴。
东方,你这是定要和我白子画,结下生生世世的杀父之仇吗?
白子画斜睨了一眼东方千刀,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要恨就恨吧,想怎么恨,就怎么恨。不过,你休想再利用小骨!
东方夫人一直紧张地盯着白子画,见他负手沉吟,虽有恻隐之心,却无施救之意。颤声道:
“神医见谅,妾身此次前来太过匆忙,没有准备周全,区区薄礼,还望神医不要嫌弃。”抬手间,她后面立即上来几位仆人,每个都手里捧了大礼盒。东方夫人还怕打动不了这位世外高人,继续加码道:“若是我家相公若能痊愈,恩同再生,妾身定当重谢,护国公府之所有,任凭神医取用。”
白子画摆了摆手,阻止仆人打开礼盒,直言相告:“夫人见谅,并非在下见死不救,实在是尊夫的病已入膏肓不治之地,任何药石都已对他无效。恕在下无能为力,夫人还是尽快回京,令请高明。”
闻言,东方夫人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失声痛哭道:“异朽阁的人亲口对我刀儿说,普天之下,只有花莲村的神医可以救我家相公。医者父母心,白神医怎可见死不救?东方家门不幸,人丁凋零,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我家相公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乱世,还不知道会落得何等悲惨的下场?神医难道就真狠心如此,你的医德何在?良心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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