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跪在润玉脚下,目之所及,只有那未染一丝尘埃的衣角云纹,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触碰那些微,却终究不过自嘲一笑,闭眼时,泪自眼角而下。
润玉步步后退,竟无言以对,他徒然一笑,长叹一声,步子踉跄的离去时,那背影很是落寞
邝露一直跪在那儿,目光落在那跌落在地上的聚魂灯之上,她忽然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她伸手的时候,很谨慎,那微弱的光芒在她指尖碰触的那一刹那,骤然明亮。
她身上气力仿佛忽然没了,她回头,看着润玉的背影,这已不是第一次,她如此看他的背影了。
她曾记得,润玉曾说过,锦觅是上天予他的恩赐,却也是渡不过的劫难。
而润玉于她,未尝不是如此。
这世上,曾有两个女子为润玉而死,一是簌离,二是锦觅。
邝露心知肚明,第三个会是谁。
可润玉会为簌离,为锦觅而死,却再不会为那第三个人死了。
这样却也很好。
她握紧了那聚魂灯,神色却很是明晰。
第178章
璇玑宫一切如常。
润玉坐在床榻边上很久,襁褓内的卿九并未熟睡,眼睛睁的很大,咧嘴笑着时,梨涡浅浅,像极了她的母亲。
月光浅浅落在窗棂之侧,微风卷起殿内的帘幔,轻移之间,下头的环佩玎珰作响,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的心静,仿佛世间的美好都在此时此刻。
他只觉这些时日,自己像是疯了一样,竟那样不管不顾的去做一件本没有可能的事情,他从不敢相信,邝露会有胆子将他骂醒,此刻,竟真的如梦初醒。
他将襁褓抱在怀中,脸上有些鲜少有的笑颜,卿九睁大眼睛,一直看着他,似要张嘴说些很忙,却终归咿咿呀呀的不能言语,他不知为何,耳边响起了那太湖童谣。
在他幼时,母亲也曾经这样待他,那是那些残酷回忆之中不多的温情,他却珍而重之的藏在心间。
他循着记忆中的曲调,轻轻哼着。
直到卿九渐渐闭眸睡着,他方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回去,站起身来,忽然察觉到后头有人,他回身,元君恰好站在那屏风之侧,眼角泛着红,似是哭过了。
润玉食指搁在薄唇之侧,嘘声示意,元君点点头,随着润玉往外头去。
小釜于风炉之上,那天池净水起了波痕,二沸之时,竹构搅动。
元君坐在一旁,看着他父帝有条不紊的煮茶,他心道自己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茶嘛,最重要的就是水质和火候,以后你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润玉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这话里话外,说的却并非只煮茶之事了,那备用的茶水忽然淋在那壶上,“瞧,或是火候大了,要适当打压。”
“可若一味打压,这水岂非永远也沸不了了?”
润玉未回元君这话,只待那水沸腾之后,忽然,将那沸水往旁侧那碧玉通透的瓷盏当中倒去,“你怕它沸做什么,它沸腾之后,方可泡茶。”
元君瞧着那两个瓷盏,骤然明了,所谓的帝王权衡之术,竟是如此。
虽可以两股势力均衡朝堂,但最后的主动权一定在要自己手上,那搅动风云的竹构就是兵权了。
茶香四溢,元君接过茶盏,随即又抬眼看向润玉,他不知该如何问陨丹之事,目光忽然又落在那花圃旁的魇兽身上,魇兽不知在看着什么,仰起头来,很是聚精会神。
他循着魇兽目光看去。
那星空夜幕之上,忽然有什么炸开一般。
“紫微垣!”润玉猛地站起身来,手中茶盏跌落,溅起茶水,染在衣角之侧,他脸色大变,却来不及与元君细说什么,才须臾,便化身而去。
元君不知发生何事,只得紧紧跟着,“父帝,等等我。”
第179章
紫宸垣陨落的地界是在东海。
润玉赶赴东海之时,那儿已是亮如白昼,聚魂灯的光晕,将那儿照亮,凡间之人都簇拥在海滩之侧,眼睁睁的看着那聚魂灯往云端而去,皆以为是天象,都跪在地上祈求苍天护佑。
于黑夜之中,那素跟在破军身侧的星耀仙,神色萎靡,失魂落魄的站在那海面之侧,他微仰头,看着那离去身影,手中碧色荷叶,捧着一滴夜间露水,“上元仙子心之所念,乃天帝陛下,星耀所念,乃上元仙子,今日一吐心事,亦不悔了。”他闭上眼,一滴温热,自眼角而下,与那夜间露水合在一处。
数千年前,先花神梓芬以珈蓝印封印锦觅,并将她的真身托在一葡萄上,成了葡萄精灵,今夜,那葡萄架子下,骤然起了光芒,海棠芳主急急忙忙前来通报长芳主时,竟闻得天帝已至。
聚魂灯光芒将夜间花界都照亮,海棠芳主还未来得及禀告长芳主,却见素来沉稳的天帝,竟有些慌了神,“锦觅在哪?”此话一问,长芳主红了眼眶。
润玉却不管不顾,过了花界大殿往里头跑,因他急促脚步,卷起衣袂飘飘,便连伶仃作响的环佩掉了都不知,直到快至水镜,他手中的聚魂灯忽然从掌中脱出,凌于空中,他神色一滞,目光尽数放在其上。
他下意识捂着心口,心脉依旧跳动如此,他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锦觅临去之时,放在此间的,一捻香灰。”海棠芳主的声音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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