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脑中只响起爹爹对着润玉说的话——
老臣是个俗人,只懂得一个道理,不得则舍。那丫头痴傻,定然是舍不下陛下的。我死后,万望陛下能了结我这心愿,无论欺瞒还是哄骗,都让邝露把这陨丹服下。
润玉问——你就舍得?
爹爹笑道——舍不得。可却更心疼我家丫头得不到舍不下的可怜样。如此万万年的孤寡,不如绝情绝爱来的痛快。
那时的润玉,明明是答应了的。若是如此,何苦看她这般跳梁小丑的可怜样?
邝露停下脚步,一股戾气席卷狂风而来,拂面如刀刺。
临渊台,剔除仙骨,不得超生。
着实是个寻死的好去处。
脚步一挪,突然听到一声呼唤:“邝露!”
回头,竟是月下仙人。
邝露只是瞧着他——想来定然是苕瑶去寻来的。
丹朱见她神色,不由皱眉,可还是硬生生笑道:“邝露,快过来,那地方不甚好,别挨近了,若是…邝露!”
邝露迈开了一步,吓得丹朱要冲过去。
邝露却伸手,止住了丹朱的步伐,她对丹朱缓缓行礼,道:“太巳府,邝露,见过月下仙人。”
丹朱皱眉:“怎的不唤叔父了?”
邝露长发被戾风吹落了簪子,长发宽袖飘起,直吹的整个人都像要飞出去一般。
她淡淡笑道:“之前是邝露僭越了。如今,自欺欺人的戏码也该结束了。”
丹朱心中一惊,欲要说话。
却见她手抚小指,淡笑问道:“您说,陛下现在是否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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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手撑着床榻,墨绿色的眸子倒映出阿夜的模样,他隐约瞧见了阿夜含泪强忍着哭声的委屈模样,润玉不由一笑,张开怀抱。
阿夜见此,立马跳了上去,抱着他哭。
“啧啧啧,瞧瞧,谁若瞧见了,还以为阿夜才是你媳妇儿呢。”彦佑在旁边咋舌道,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提起了阿夜的后颈,把他从润玉身上扒拉了下来,教训道,“没瞧见你家陛下还受伤啊?少去折腾人家行不?”
阿夜瘪嘴:“干你屁事!”
“哟!年龄不大,话说的挺糙!”
“呵!我可比你们的年龄大多了!”说来也是,梦魇一族修成人形年龄没有五万岁也有四万九千岁,再怎么算,都比彦佑和邝露的年龄大。
想到这儿,润玉瞧了瞧周边,问道:“邝露呢?”
之前,三人合计着,邝露让他们不许和润玉说自己以三缕魂为祭,用引魂灯作引的事情。
彦佑想,也算妥帖,听到这问话,便回道:“刚刚人才出去了。”
润玉点了点头:“好。”
随后又问道:“在我昏睡期间,公文如何处置?”
彦佑不由皱了皱眉:“你说说你,刚刚醒来就担心你九重天的政务,怎么不担心咱们这群为你担惊受怕的有心人?”
润玉虽刚醒来,气色不好,但是身子倒还撑得住,便笑道:“我猜,这些时日定然是邝露为我处置,若我再不醒来,她定然也会累垮了身子。”
说着,便起了身。可身子一软,彦佑和阿夜连忙扶住他。
彦佑厉声训道:“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若如此,”润玉斜眼瞧他,“你来帮我处置公文政务,刚好,勤政殿里缺一个整理公文的神职,你若有空,便——”
彦佑立马扶着他,往案桌而去,将笔碰到他面前:“陛下,彦佑为你笔墨伺候。”
阿夜愣在原地,随后咬牙切齿的瞧着这狗腿的蛇。
润玉一笑,没再说话,翻开了堆成小山的公文,开始写起来。
“看什么啊?没想着为咱们家陛下让那岐黄过来啊!快去快去!”彦佑瞧着阿夜看小人一样的看着自己,吆喝道。
阿夜毕竟心系润玉,听得这话,连忙光着那双脚丫跑去找岐黄。
“您说说,这阿夜啊,就是没脑子......”彦佑啧啧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还是本蛇仙不仅英俊不凡,还智勇双全。”
润玉抬眸看他,正要出言时,只觉左手小指如同被丝线猛地一圈,连心般的疼痛。
他一愣,看向自己小指,却再无疼痛——结缘绳?
润玉皱眉,细细想了想,随后问道:“邝露何在?”
彦佑问的一愣:“怎么?刚才瞧她那样,像是累了,或是回璇玑宫歇息去了。怎么了?”
润玉抚上自己的小指,静了片刻,才道:“没事。”
他复又拿起公文,按住有些不稳的心思,查阅起来。
突的,他听到耳边传来邝露的声音——
“我曾经,也想过能够做他心上不二人。漫漫上神路,终归枯寂,若是有我陪在他身边,或许,他能够快乐一些。不过如今,我才知道,这些都是我一人所念,他要的,一直不是这些。”
“他要的,从始至终,与我毫无干系。”
笔墨落在衣衫上,染脏了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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