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万物生。”陈予玲跟着琴音哼唱起来,在万山之巅的神谕之光里,包裹着世间的一切。神谕住在万物里,她住在神谕里,万物生于她的心里。她轻轻一动手指,手指就飘散成音律,音律翻扰起澎湃的江河,鱼从她胸口穿跃而过。她长长舒口气就变成吟唱,花木虫兽从她的毛发里奔涌而出,加速生长。她的吟唱甚至搅动无限的空间,勾勒出斗转星移的片段。她在神谕里,心有根而安稳平和,身如翅而自在奔放。她创造的世界盈亏转换,复始规律,天地的脉搏跟随她的血液跳动。
可是明暗在她心里同时出现了,善与恶的分界像无形的刀片,在万物身上刮上痕迹,这些痕迹把她世界里的光明与黑暗分开,把爱与恨阻隔。当暗的那一面越发明显,她开始觉得躁动,她开始游动,仿佛在一个无边无界的空间里,她双手努力的划动要朝光明那边逃离,双脚慌乱的踢打想要撇开黑暗。然而她越是刻意避开,情况越糟糕,她的逃避是把灵巧的钥匙,忽然打开了恐慌的大门。比天根湖水更厉害的荒海水,比欲望更可怕的是恐惧。
恐惧让她不敢动弹,让她的世界凝固了。束缚的感受被放大,这个空间的束缚,天空的压抑,大地的局促,空气的无法捉摸,身上衣衫成了与皮肤紧贴着的捆绑物,她不仅受到这个空间的胁迫,还遭受着自己身体的胁迫。
或许很多人都体会过这种无法自主或无能为力的恐惧感,陈予玲想到,他们的领悟都停止在了这里,他们把自己困在这里直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最后成了胡茶出卖的尸体。但她绝对不会。
如果整个世界变成一个死寂禁锢的桎梏,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被困其中的人还活跃好动,他将无法忍受这样的不自由。如果是被困其中的人无我而透明,那至少她的身体是没有任何抵抗的,没有抵抗,就感受不了反抗无效的恐惧。她需要集中心识,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外界,与外界融为一体。
陈予玲闭上眼,停止一切有意识的举动,把每根指头甚至每根汗毛每个心跳都交给无意识的飘荡。她让自己变成没有思维的水草,她抵抗过很多次心绪的波动,终于完全宁静下来。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模糊万物的混沌里,恐惧消失了,荒海水慢慢从她嘴里流出来,变成潺潺溪流,冲开凝固的空间,清新的风又开始流动。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吸气就咯咯笑起来,全靠自己,不止荒海水的毒解了,她的身体也完全苏醒。
她能听懂风云的语言了,它们的话语中飘荡着各式各样的咒语。她能读懂砂石的神色了,他们在凝望中寻找伴侣。而她身处的神谕,不过一颗最最朴实的冰石,它在倾听膜拜者所想要讲述的内容,只讲述乞求者所想要听到的东西。它无念无害无益所以才绝对纯净,阅尽万物以心照心。
陈予玲经历了三天三夜,迟迟不肯走出神谕,夜晚璀璨的繁星在身边流动,它们有时带着炙热的火焰从她脚底穿过,有时顶着割人的刀刃从她肋间划过。但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和空间都可随时拆换,陈予玲悟得这个道理,就可以免受其扰,像一个魔方,乘着它们的能量流,在时空的缝隙里徜徉。通过这三天三夜,她领教了那孕育恒火的太阳,也感受了那催生美梦的月光。但她始终还是想要领悟自己,她在等待那颗与她有缘的星。
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晴空万里,圣女星座清晰的出现在她头顶。
神谕里映照出让她心跳加速的星辰,她听见声响抬起头,看见圣女座的主星圣女心是个海螺的形状,里面呼呼灌着风,吹奏亿万年前海潮的乐章。神谕里的夜空美得让人窒息。但那圣女座如同一个蜷缩的少女。她周围还有六颗星环绕,刚好组成如冰晶形状的菱形,稳妥的把少女托在其中。
陈予玲伸手去摸那遥远的少女。她一抬胳膊,双臂就伸展开几万里长,真如逍遥游里所描绘,大鹏展翅九万里。这古圣贤的描绘一点也不为过。
她以为这就快要结束了,她即将领悟到神谕能够告诉忘界人的最高奥秘,那最高的宇宙奥秘就在此刻的神谕里,在她心里,在那个遥远的少女心里。
可当她刚碰到圣女座的脚趾甲,那脚指甲就变成尖针狠狠扎她一下。圣女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如说是陈予玲自己发现了什么,使神谕里忽然树立起严寒,万箭穿心般往她身上扎过来无处可逃。陈予玲的生命力被它一点点瓦解。
“是死亡的力量”陈予玲叫了一声:“哎呀不妙啊”
她看见灵壑浆游丝把自己打扮成撒迷卡的咒语,疯了一样从她身体里逃窜出来,它们已经瓦解了她展开的双翅,正在逐渐带走她铺洒的头发。它们像一群无主的黄蜂在神谕里打着圈圈嗡嗡乱飞,神谕里容不下它们。
那些灵壑浆早就变成了陈予玲的生命,它们牵动着她的脉搏和心跳。
“这是要姐姐老命呀。”她看看周围的星空,星象都已开始变换移位,圣女座周围的六颗星闪耀刺眼的白色光斑,遮盖住圣女座的光芒。圣女座唯一的出路在东南方,那里还有一条黑暗的光带。
陈予玲夹紧了屁股,现在只能赶紧逃了,否则就把命丧在这里,她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把命撇下?她赶紧把下巴杵在肩膀上,对着西北方来回摩擦,皮肤刷刷擦起静电,搅动起旋风,身体就随着风朝东南方向飘。
52书库推荐浏览: 抓哥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