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珠投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
佛号放入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道理黛玉本明白,却从他口中说出,怎能不心中感动,那是他的心。不由又潸然泪下,却是知心之泪。
水溶听到她吞声饮泣,想到黛玉梨花一枝chūn带雨般的愁容与伤心,心紧缩在一起,一阵痛。
黛玉止了泪,说道:“我还是该走,我是gāngān净净的来,还要gāngān净净的走。走前我要堂堂正正的入贾府辞行,我要走得明明白白的。”
水溶抚着胸口道:“师妹又有哪里可以去?如今城里城外大雪纷扬,车子都难行,人行更是艰难了。”
黛玉却没有想过路途艰难,唯拼着一口傲气,要证明自己,说道:“回苏州老家,到爹娘的坟上一祭。”
心里诸多的苦,又涌上心头。爹娘若在,岂能让女儿无端受人欺?不由伏在chuáng上饮泣。
水溶在外看得真切,心中焦急万分,恨不能立时拥她在怀,为她拭去旧愁新泪,用自己的宽肩,抚慰她的伤痛。
水溶qíng难自己,大步走到门口,又举步不前,犹豫再三,此时已听不到黛玉的哭声,想是压抑住。水溶心中又慌又气,为何师妹就不能在水溶面前任苦泪肆意横流?这一气,人挺身走进来,站在黛玉chuáng前,手臂伸了几伸,还是放了下来,等她起身。
黛玉咽下泪,再如此伤心,水溶岂能放心离开。少不得直起身来,想要劝水溶回房休息,才惊见水溶已在眼前。
水溶见她泪光点点,心下难忍怜惜,伸宽手握住黛玉的葇荑,却感受到她手上冰冷。
一阵暖意传来,黛玉心一慌,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娇呼道:“师兄,你。”另一手推他的身躯。
水溶生怕她飞走了一般,手加紧了力度,玉面却登时胀红,口中诺诺说道:“师妹,你不要走,水溶这一生再不放手,愿你做我的红颜知己。”
黛玉挣不脱,又急又羞又恼,不由心疑水溶看轻于她。展眼看水溶腰间,见他并未佩长剑,气道:“黛玉非轻浮女子,不会任你轻薄。你若不放手,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心中那一丝孤傲之心,容不得他的半点误解与轻视。转头看向chuáng上,正看到紫鹃做活的铁剪,另一手抓起,指着自己的心。
紫鹃、雪雁不由惊呼道:“姑娘。”
水溶见她如此刚烈,心中敬爱之qíng更增。又见黛玉误会他的真心,不由脸上青筋露出,额上冒出汗珠,放开手,握住她持剪的手,免她伤到自己,哑声说道:“师妹,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我知你用一生心血结成文字,用一生心血聚成琴心,你不为金榜登高第,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知你人在尘世,心在世俗外,常怀有出世之心。我知你的人与心是高洁的,你的心是孤独的。为什么你不让水溶走进你的心,呵护你一生一世。”
黛玉持剪的手被她握住,动弹不得,眼中含泪,听到他此番言语,心中震动,不再挣扎,凝神听到说下去。
水溶继续说道:“师妹,在你面前的水溶没有王爷的身份,不是凭着身后的huáng白之物,唯有一向颗真心,向你剖白。”
水溶轻轻分开黛玉的葱指,黛玉不由轻松开手,水溶把剪子拿到自己手里,对着自己的心道:“师妹若不信,不如水溶剖开心胸,让师妹看看水溶的心是不是热的,水溶的血是不是红色的。”手加了劝,刺进衣服。
黛玉脸上煞白,也以素手来夺他手上物,口里不住道:“师兄不要,我信你就是了。”
水溶看她qíng急,放下剪刀,也恐二人争执,伤到柔弱的她。一只手摘下洁白簪缨银翅王帽,露出漆黑长发,说道:“师妹,我和你散发弄扁舟,做一对渔翁渔婆如何?”
黛玉闻言扑哧一笑,泪痕尚犹在,笑靥自然开。
黛玉这瞬息变化的表qíng有,不免让水溶看呆。
黛玉忽然想起当年因他的蓑衣而与宝玉说的渔翁渔婆笑话,脸上羞怯,绯红一片,胜似桃花,伸手推开水溶,坐在chuáng上拭泪。
一旁的紫鹃等人方松了一口气。
水溶移近来,小心陪笑道:“师妹还气不气?”
黛玉抬凤目看他眼中的紧张,白他一眼道:“握的人家手好痛。”
水溶不由执手来看,黛玉轻轻抽回手,瞥见他额上汗珠晶莹,不由伸玉手以帕子轻轻为他拭去,边嗔道:“你呀,不过说几句话,出了这么多汗。”
水溶见黛玉娇俏俏女儿态,怜惜于他,憨憨傻傻地笑出来道:“还不是让你吓的。”
黛玉莞尔一笑道:“看你拙嘴笨舌的,怎么做的王爷?”
水溶笑道:“你若不喜欢,我不做就是了。”
黛玉以粉指点他额道:“谁要你为我抛弃一切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但拥有一颗出世之心,心是gāngān净净的,即便身在闹世,也如在世外桃源。假若连你这样清白的人都弃了官,余下那些不gān不净的人当政,这世上哪里还有净土,你又能到哪里容身?还盼想着自在逍遥。要隐世,也是我自己走。”
水溶深深一笑道:“那可不行。”
黛玉笑道:“好了,我可是管不到你。”
水溶放柔了境道:”你若要尽孝心,水溶与你同去同回。“
黛玉见他如此说,不再与他争执,只得答应。此时二人心中无限柔qíng,从此真正的知心体贴。
水溶吩咐印jú重新摆上素菜淡饭,亲自看她吃了些,又吃了些水果,见黛玉已有倦意,方起身在院中坐了半个时辰,直到黛玉沉沉睡去方才离开。
第88章 钗袭之德
王夫人的恶语,却让水溶为黛玉许下一生相守的约定,两颗心终于完完全全贴在一起,qíng定三生。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晚,黛玉心中溢满水溶的qíng意,沉梦酣甜。 这一晚,却有诸多人心事重重。
----贾府
且说huáng昏时分,贾府诸艳出了北静王府,一路各怀心事回府,见过贾母,回房换装。
宝钗坐在chuáng上,想着止桥宛生日宴上的诸人,心中一悲:东平王女儿气焰嚣张,以势压人,她一向从容大度,并不放在心上;而南安王妃一身高贵,却是温柔有礼;探chūn,明日即是王府侧室,也是高于她的身份,而且经过近日来的调教,举手投足越来越有王妃的气派。她们哪一个不是锦衣华服,高贵、端方,在这些与身俱来的高贵女子面前,她的气势就要落了下风。
她本心高气傲,事事争先,如今反落人后,心中不可能没有感慨。至于所谓的守拙装愚,不过是做给老太太、王夫人看的。
为什么心愿总难成?她自认自己一向是诸恶莫作,按照妇规古训要求自己,她与姐妹们亲厚,一颗良善助人的热心肠 ,偏偏她孜孜追求的青云之志却是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心中郁闷了一阵,宝钗很快调整了qíng绪,又变得平静无波,从容大度。换过色彩既不素净也艳丽的棉裙,宝钗缓缓来贾母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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