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彼此装模作样地忍了对方几天,终于因为一点琐事爆发了。
林妙痛痛快快地跟萧琮江大吵一架,完了跟闺蜜喝酒,觉得从没这么慡。
萧琮江今后也懒得再丢下工作去陪她。
彼此居然都松了一口气。
自此,萧琮江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每天有时间就去苏策的病房里坐一会。
苏策非常安静,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萧琮江在苏策旁边想事qíng,工作,特别能集中注意力,效率比在办公室还高。
是不是因为昏迷的人不聒噪?
他曾经邪恶地想,如果苏策一直都这么睡着也不错。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玩笑……
苏策出事那天,萧琮江看着他妈妈哭得撕心裂肺,也跟着心口发闷,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鬼使神差之下,将苏策安排在自己朋友的医院里。
两位老人是得体的老派人,不肯平白受人恩惠,坚持自己承担医疗费用。
萧琮江了解苏策的家庭环境,普通的小康之家,安稳过日子还好,一场天灾人祸,就会极大影响生活水准。
苏策父母临近退休,不应该再受这种罪。
因此,萧琮江便通过医院的朋友,私底下用其他方式帮忙。
既能减轻苏策家里的负担,又让苏策父母容易接受。
两边都是做事很有分寸的人。
说到苏策本人,这位校友对自己存着心思,萧琮江一早就知道。
选在自己原本订婚的日子,跑去学校附近的码头散步,然后落水,原因是什么,萧琮江认为自己猜得中正确答案。
但苏策总有醒过来的时候,他还需要继续生活,继续人际jiāo往,过去gān的糊涂事应该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
所以林妙跟萧琮江吵架,把这件事qíng翻出来说的时候,他替苏策遮掩着。
为的也是苏策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就算不为苏策,萧琮江也顾虑着他的爸妈。
他们至今弄不明白,儿子好好的怎么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chuī冷风,最后还出了事。
现场监控老化,什么都没拍下来。
当父母的,都不会相信儿子会做傻事,可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而落水,没有个说法,一颗心总是悬着。
不同于别人,父母是不应该被糊弄的。
因此萧琮江并不说一些场面上的安慰话,他想等苏策醒过来后,让他自己跟爸妈解释吧。
舷窗外城市灯光星罗棋布,飞机持续爬升,很快灯光也看不见了,四周只剩无边的黑暗。
这一趟出差回来,得是半个月之后的事qíng了,萧琮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抛离这座城市,而被自己同时抛下的,还有什么呢?
昏睡了近两年的人一朝苏醒,身边的人的喜悦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医生与护理人员更加明白,苏醒只是另一段磨炼与坚持的开始。
苏策醒来后,李槐冬,程全,都消失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是熟悉又陌生的人们。
苏策震惊于时空的再次转换,悲伤于父母更加衰老的面容,
同时也明白,当时自己是在为谁而难过了。
为了自己难过。
由于长时间的卧chuáng昏迷,醒来后的身体,已失去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
苏策说不了话,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第29章
二十八
苏策在chuáng上半躺着,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他的视线落在玻璃台面上那一大捧洋桔梗,暗藕粉色的花瓣纤巧可爱,叶子也是小小的,苏策现在总是看着他们,有时能看一上午,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照顾苏策的护工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大叔,大家都叫他庆哥。
庆哥皮肤黝黑,脸上是生活劳碌的痕迹,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
据他自己跟苏策爸妈说的,已经照顾过好几个瘫痪在chuáng的病人了,对医院的事qíng也熟,雇佣他来照顾苏策,能省好多事。
“瘫痪在chuáng”这四个字让苏妈妈很不舒服,她再一次纠正庆哥,我们家苏策不是瘫痪,是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恢复。
“很快就能好起来,跟以前一样的。”
苏策苏醒后,主治医生给他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由于昏迷时间较长,身体各部位需要一个调整期,幸好脑部损伤不算严重,只要配合复健和物理治疗,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与他人jiāo流。
但医生并没有保证可以恢复得跟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这句话是苏妈妈自己加上去的,她也不止一次在苏策面前这么说过。儿子醒来后qíng绪一直不高,苏妈妈觉得,大概是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有些灰心。
单位的人来过一拨,除了同事,还有人力HR和何文胜。
人力来探望苏策了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态度非常亲切热心,没说其他多余的话,但苏爸爸苏妈妈年轻时也是在机关单位过来的人,怎么会不懂这里边的事。
何文胜给了他们一个承诺,只要他在,苏策的工作就不会有问题,等身体好了还能回去。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该是苏策拿的,我们不要,但该是他拿的,就劳领导多费心。”
苏家两老还是很感谢何文胜的。
这天苏妈妈早早炖好了汤,盛在保温桶里给苏策带过去。
今天是他做康复训练的日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闷响,苏妈妈以为苏策出事,赶紧三两步跑进来。
却看到苏策扶着扶手,人好好地,反而是庆哥摔在地上。
两人见苏妈妈进来,都收敛了神色。
“这是怎么了?”
“小哥没站稳,我摔了一跤。”庆哥解释。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苏策盯了他一眼。
好在苏妈妈也没太深究,她絮絮叨叨地说要小心,别心急慢慢来什么的,然后招呼苏策喝汤,歇一会。
苏策艰难地靠康复步行器蹒跚过去,几步路的距离走得他额头上微微出汗。
庆哥找了个借口溜去外边抽烟,让母子俩说会话。
“妈。”苏策哑着嗓子开口。他现在说一句就得停顿一下,脑子里形成完整的句子,一旦说出来总是七零八落。
“我,回去,住。”
“回去哪?”
“租的。”
苏妈妈听明白了,苏策是想说,他想回去自己租的房子里住。
“在家里有我和你爸照看着,你出去一个人怎么生活?再说家里又不是没地方,làng费那钱gān嘛?”
苏策早料到妈妈不会同意,但如今他有心难辩,只能一次次把话重复说。
“麻烦,你们。”
苏妈妈叹了一口气,说:
“你要是早点结婚,这会就是你媳妇照顾你,也用不着麻烦我们了。唉,说你什么好,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就顾着享受,要自由要独立,病了老了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我们还能让你麻烦几年?”
这种话题一说起来就没个完的时候,苏策犟着脸,低头听训,一声不吭。
等把汤喝完了,他又站起来,想继续练习。
这时苏妈妈想起来,那个时不常过来的苏策的朋友,叫萧琮江,好像苏策苏醒后就没来过。
“你病着的时候,那孩子经常来看你,是怎么认识的?学校里的还是单位里的?以前也没听你提过。”
“……学校。”
“跟你一样大?”
“嗯。”
“帮了咱们家这么多,得好好谢谢。送东西人家肯定不要,唉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跟人jiāo际,还是得我来cao心。”
苏策突然不耐烦起来,“去……玩……”
他这是让他妈妈走,不用在这管他。
苏妈妈退休后文娱活动比以前更多,跟老姐妹到处旅游,生活滋润得很。要不是儿子不争气,又搞成现在这样,这会她应该订了去西部的机票游山玩水。
“这会也没什么事,你让我到哪去?”苏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突然闹起别扭的儿子。
“小姨。”苏策让他妈妈去找他小姨。
“你小姨去西部玩了,跟他们单位的人走的。行了你们练吧,我在旁边看着。”
这时庆哥回来,他瞅着苏妈妈在角落里找了张凳子坐下,便凑近,用只有苏策听见的声音说:
“又跟你娘横!”
其实苏策一早就认识庆哥。
庆哥不是什么随便招来的外地人,苏策会认识他,因为他其实是萧琮江的一个远房表亲。
庆哥的儿子在这边上大学,间隔了好几层关系,托萧琮江在这边照看着点。有一次萧琮江带着庆哥的儿子出去,遇见过苏策,一来二去,苏策跟庆哥也算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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