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苏策慢慢试着深呼吸,动动手脚,确定全身无碍后,对苏策说:
“我先带你回去。”
不等苏策答应,便一手环住苏策的肩膀,打横着将他稳妥地抱起来。
“两位的车牌我记下了,现在我带朋友去做检查,有事会和你们联系。”
萧琮江的语气就像和客户开完会,握手告别一样,搞不好脸上还挂着笑意,但那两位车主,尤其是刚才教训苏策的那人,只觉得在这烈日午后被什么东西灌了个透心凉。
对围观群众说一声“抱歉借过”,萧琮江长腿一迈走了出去,庆哥捡起苏策的手杖跟在后边。
若把萧琮江换成别人,庆哥这会该加油添醋地把刚才的事qíng连踢带打地演上一遍,但对着这位远房小辈,庆哥总是有些发怵。看着萧琮江的神qíng,他多少也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惹了点事,不等别人开口,便抢着说:
“那什么,我先回去收拾一下,策哥儿好躺着歇会。”
等庆哥走远了,苏策在萧琮江怀里闷声说:
“我,走,自己走。”
萧琮江笑他:
“怎么醒了还成结巴了。”
从没有人敢在苏策面前说得这么直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他,苏策也没想到萧琮江会这么说,一时难以置信。
“你现在不方便走,我让姚医生过来看看。”
掂量着臂弯里的重量,他又说:
“瘦得跟小猫似的。”
恍惚间苏策以为回到十年前,眼前是那个会轻轻吻着他的人。
萧琮江话刚说完也觉得这语气有点暧昧,便不再开口。
第32章
三十一
苏家的房子买得早,两层楼带一个小院落,院内种着棵玉兰树,一截枝叶正对着他的房间窗户,临近花开时节,晚间树影摇曳,伸手就能摘下朵花苞。
苏策面前是已两年不见的萧琮江,他刚在一场闹剧中为苏策解围,现在和他面对面坐着。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萧琮江,是在单位对外的酒会上,当晚苏策向他道恭喜,祝贺他新婚,在那之后两人再没见面,直到苏策出事。
苏策总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萧琮江当晚的神qíng,他微皱着眉,还让苏策“好好照顾自己”。
那是什么意思呢?慢慢地他才明白,那是在揣度他的反应,顾忌他想不开,萧琮江早看透了他的心意,只是不明说,留着面子罢了。
萧琮江对他的要求从来不推脱,尽心尽力地把事qíng办妥,但也不会给机会让苏策再靠近一步,温柔又疏远。
即使这样,苏策还是舍不得,每一次快要死心的时候,萧琮江给的一点点热度又把苏策拖拽回来。而后来的一场奇遇,竟像补偿一般让苏策遇到年轻的萧琮江……
那一场奇遇是真实发生过也好,全是幻想也罢,如今回想起来,就如一场烟花散尽。
庆哥进来续上水便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琮江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树。
在这个位面的萧琮江面前,苏策始终有点拘谨,不管怎么说,萧琮江来看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看了眼萧琮江的背影,苏策按下领口,幸好每次出门他都坚持穿戴整齐,处境虽然艰难,还是想在萧琮江面前维持最后的体面。
“坐,喝茶。”
他想给萧琮江倒茶,但拿不住茶壶,手指只能像jī爪子一样挂住壶身把手,颤巍巍地倾斜着壶口。
“咣”一声,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力量,茶壶脱落,汤汤水水地洒了一桌子。
原本站在窗前的萧琮江听到身后响动,赶紧回身过来,他不顾满地茶水láng藉,先托起苏策两只手查看,问他。
“烫着没有?”
苏策看着自己那细瘦如柴的指节,呆傻傻地,不等萧琮江再问,一把将手从他怀里抽回来,说:
“没,事。”
萧琮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平时都做些什么?”萧琮江又找了个话题和苏策聊。
“走路,按摩,练打字,看书,上网……”
其实苏策平时生活没这么充实,一天能完成两件事qíng就不错了,可他现在就像混得不怎么样的穷鬼碰上意气风发的地主富户,为了荣誉恨不能把老底都掏出来,光是描述这么些活动,就已经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可惜这种报菜名一般的流水账,只会让本人的实际境况显得更为贫瘠可怜。
“真不错。”萧琮江夸他。
苏策这才想起来萧琮江在他身边安排了庆哥,自己平时那些作死样子庆哥早报告给他了,什么生活充实,都是一拆就穿的谎言。
“他,吵。”苏策一心想把庆哥这眼线赶走。
“这样啊,那可不好。”
“你的人?”
萧琮江面不改色地说:
“他和我是亲戚,又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些你一早就知道的,当时苏妈妈正想找位护理,我就叫庆哥过来试试。”
“不用,别人管。”苏策认真地告诉他。
“要不这样,庆哥先用着,等你们找到合适的,再换?”是不是庆哥萧琮江倒是无所谓,想变成自己的人,换哪个护工都一样。
这一点苏策也想到了,他知道这是萧琮江控制yù作祟,可他就是不愿意领萧琮江的好意,如果不是怕彻底寒了萧琮江的心,再加上这么做也有点穷酸,苏策差点想把萧琮江为他明着暗着花的钱算清楚还给他了。
以前还能骗自己萧琮江是朋友,一切都是朋友帮忙,现在他都结婚了,还赖在他身边gān什么呢,还真想当朋友?现在的苏策,要是看到萧琮江和别的人亲密,整个人能疼得碎掉了。
苏策憋着气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全落进萧琮江的眼里。
“你醒过来的那天,我正在飞机上,原来定好两个星期就回来的,那边事qíng有变化,又多待了一段时间。”
苏策好一会才明白,萧琮江这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看他。
“你,忙。我也,很多事做。”
“那肯定。”
苏策听他这语气逗小孩一样,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向他撒娇道委屈。
不能怪苏策没出息,实在是,萧琮江和苏策20岁的恋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20岁也好,30岁也好,这都是同一个人。
不过是增长了年岁,褪去了青涩的气息,但依旧是一模一样的轮廓,苏策看着他今天穿的衣服,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今天早上出门前的样子。
他醒来后会在恋人怀里赖一会chuáng,闹钟得响过第二遍才会起,他起chuáng气很重,这个时候去闹他会被抓过来咬鼻子。
他只用老式的剃须刀,早上爱吃西式早餐,先扣袖口的扣子,会在前一晚先熨好衬衫。
他一会从这里出去就会发信息问恋人在哪,用不用去接,晚上会和恋人一起回家,一起做饭,接吻,做爱。
20岁的他身上有着30岁的雏形,30岁的他与20岁重影,再怎么区分清楚,这就是同一个人。
有问题的不是苏策,有问题的是萧琮江,他把爱人弄丢了,失去了记忆,而他自己永远不知道。
“你走吧。”苏策突然说。“时间,晚,我有事。”
苏策得赶在冲过去抱住萧琮江的裤腿哭诉之前,让萧琮江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萧琮江没想到先提送客的会是苏策,他脱口而出: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苏策下意识地看向萧琮江的无名指。
一只白色的小鸟扑扇着翅膀,一头撞上了萧琮江的心。
萧琮江迅速调整状态,郑重地拍了下苏策的肩膀,走了。
从苏家出来,萧琮江边走边想着事qíng,他这会思绪纷杂,需要一段时间梳理清楚。
这时电话响了,萧琮江看了一眼,是林妙。
林妙总是消失一段时间,又压抑不住一样来找他,萧琮江并不回避她,跟过自己的人,他不会做得太无qíng,好聚好散才是成年人的感qíng观。可这会他不想说话,谁打来的电话都不想接。
萧琮江任由林妙的电话契而不舍地响着,走神间竟又想起那只撞向自己心口的小鸟……他立即按下通话键。
“我要结婚了。”一接通,林妙就砸了个大消息过来。
这倒是出乎萧琮江意料,他一时分辨不出林妙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先说句祝福总是没错的。
“好事qíng,为你高兴。日子订在什么时候?”
“你不问问我和谁?”
“我认识的?”
“陪我一起出去玩的那人,我和他一起后才知道,这才叫谈恋爱,以前和你就是我自作多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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