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对方包藏着参不透的动机,一点点地靠近,侵略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如今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根本就是对男人尊严的挑衅,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两目光相对,激烈的电流在彼此间涌动,甚至能够听到那劈啪作响的声音。
就在节奏完全乱掉、qíng绪彻底失控前,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陈逸鑫连忙背过身去,一边深呼吸一边平复自己的冲动。
亲切的校园里,绿树成荫,阳光明媚。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除了远远的读书声,近旁平静安宁,以至于他能够听得清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有点东北口音,张嘴就问她人在哪,在gān什么。
“碰到老同学了,坐顺风车出来转转。”沈蔓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伸手理了理陈逸鑫的工装衣领,指尖拂过男人的颈项,再次勾起一阵脉搏狂跳。
对方讲话就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事qíng,陈逸鑫却没有心思再听。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如今都涌到了两处地方,而且彼此还在拉锯,简直要将人扯成两段。
所以,无论等多久,无论隔多远,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命吗?
沈蔓那天终于还是走了,临走前留下他的电话号码,说有机会再聚。
一个是高知行业的女白领,一个是灰头土脸的快递员,哪里还有什么再聚的机会。扶住电瓶车,遥望载她离去的出租,陈逸鑫明白自己再次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结局——逃不掉的结局。
对沈蔓的固执与怀念,之于陈逸鑫来说,更像是一段无法告别的过去。他为此投入了太多jīng力与qíng感,以至于难以抽身。再后来,受到堕落惯xing的牵引,gān脆彻底放弃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努力。
事实上,回头想想,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呢?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教会陈逸鑫,当对手太过qiáng大、抵抗无力的时候,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早些妥协。
本科时没心思念书,他也曾qiángbī着自己泡图书馆,每天去了却仍是埋头睡觉,再带着更加沮丧的心qíng回寝室;毕业后求职屡屡碰壁,只好找些不喜欢的岗位将就,结果钱没赚到一分,亲戚朋友还得罪了一大堆;像缩头乌guī一样躲在家里,以为不去面对就不会痛苦,到头来连累父母cao碎了心。
承认自己的无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世界上有很多英雄,凭借jīng神和意志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成为全人类的榜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都要随时准备去战斗——有的竞争输赢早已注定,就像有的人,天生只适合平庸。
父亲病倒的那一刻,陈逸鑫被bī到走投无路:要么承认自己的软弱,继续躲藏在父母的羽翅下苟且偷生;要么承认自己的无能,老老实实活成普通人的样子。
他选择了无能。
磐石和蒲苇都很伟大,前者用坚持拒绝妥协,后者用妥协证明坚持。生活总是善于用最残酷的逻辑告诉我们,自己是什么、适合做什么。
重逢之后不受控制的雀跃欣喜让陈逸鑫意识到,他对沈蔓曾经的怨恨和不满,归根到底还是种不甘心——经历时间长河的洗礼,这份不甘心如今脆弱得近乎可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声呼唤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命中注定VS我的逸鑫
陈逸鑫最终还是没有向郑宇轩辞职。
相反,他向顺通申请减少了一半业务量,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给联高科技跑审批,成天守着专利局的办证大厅。
在家里,父母也发现有了儿子的微妙变化: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样子一去不复返,即便工装也要每天换洗。清清慡慡的样子仿佛又到从前,那个笑容腼腆的少年。
陈家父母都是老实人,那年自杀的事qíng发生后,对陈逸鑫的从来不敢gān涉太多,凡事尽着他高兴。眼见儿子沉沦这么多年,如今突然改头换面,老两口为之高兴倒在其次,更多的是预感倒自己抱孙有望了。
陈逸鑫不清楚长辈的想法,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是心中多了份默默的念想。
这份念想太过卑微,以至于大声说出口都不可能。
无论从前还是如今,凭陈逸鑫的xing格都不可能主动联系沈蔓。即便这说不出口的等待,也是因为她那暧昧不明的态度,给男人凭空添出了些许自信。
几年未见,女人撩拨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像陈逸鑫这种两xing经验始终停留在高中阶段的弱jī,根本无从抵抗:夜深人静时的电话,即便只是响一声后立刻挂断,也足以他整晚辗转难眠;词句寥寥的几条短信,明明无甚内容,却让人浮想联翩。
可她就是不说再见,说想念,说清楚自己的目的。任由人在这煎熬中挣扎,几yù放弃所剩无几的尊严。
短短两个礼拜,陈逸鑫觉得比之前六年加起来还长,除了在专利局大厅守株待兔,其他时候根本无法获得平静。
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在等待沈蔓,或者增加两人见面的契机。只是突然想明白,一直这样送快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年纪大了总有一天gān不动,难道当真承包个快递点,把跑腿当做毕生事业?
郑宇轩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即便不一定能够改变命运,也足以带来希望。
女人再次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全身行头都换了,却是一如既往的价值不菲、gān练优雅,弯弯的眼眸中噙着氤氲不明的光:“老同学,又见面了。”
“是……是啊,好巧。”设想过无数次的台词被弃之不用,他本能地说出最虚伪的寒暄,“你过来办事?”
沈蔓似乎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陈逸鑫甚至以为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就在男人犹豫着该怎么再次开口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哎呀我去,停车场早停满了,亏得我眼疾手快……”
一个身材略显壮硕的年轻女子提着包跟过来,东北口音明显地昭示了其籍贯。发现与沈蔓相对而立的他,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qíng:“蔓蔓,这是……?”
陈逸鑫不太能够确定沈蔓和对方的关系:如果是上下级,两人的年龄则太过相近;如果是同事,女子明显靠后的站位又显得过于卑微;如果并非工作关系,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专利局大厅?
犹豫间,沈蔓开口打破了沉默,并且非常自然的挽起了陈逸鑫的臂膀,丝毫不显扭捏道:“我同学,陈逸鑫。逸鑫,这是大妞。”
她没有介绍对方的身份,男人也只好略显生疏的伸出手臂:“你好。”
被称为“大妞”的女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遍,而后重重握手,话里有话道:“你就是陈逸鑫啊,久仰。”
“好了,大妞。”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沈蔓拍了拍壮硕女子的肩膀,笑道:“你去拿号吧,我跟买家打个电话,等人到齐了正好办手续。”
陈逸鑫有些莫名地望着大妞的背影,反复回忆有没有得罪过对方,最后确定除了沈蔓的那通电话,自己对这人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方才松了口气。
沈蔓已经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态度既不过分随意,也不显得太认真地说:“今天谈了笔大单,待会儿手续办完了正好有空,怎么样,一起吃个饭?算我回请。”
延绵半个月的思念就这样烟消云散,陈逸鑫顿时升腾起无限希望,连那yù盖弥彰的绮念也死灰复燃,勾得心尖都在发痒。即便如此,嘴上还是非常克制地回了句:“好吧。”
女人起身时,手从他的腰际掠过,轻轻地掐了一把,惊得陈逸鑫差点跪到。
jiāo易大厅门口出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沈蔓大步上前相迎,与为首的老者亲切握手,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陈逸鑫只觉得老者面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本地某家上市公司的总裁,最近正在谋划整个集团的产业转型,大手笔地收购了不少新技术。一般来说,专利持有人都是公司企业等法人机构,像这样需要老总亲自出面参与转让手续的,想必确实是笔“大单”。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刚走进大厅,专利局的官员就已经出面接待,其间还有记者跟踪拍照,显然是要将今天这笔jiāo易作为典型大肆宣传。
之前虽然想过沈蔓如今身价不菲,但总归没有直观印象。经过刚才那一幕,陈逸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但既然已经决定接受现实,他想,也没有必要纠结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提前准备过的缘故,转让手续很快就办完了,专利局的领导也现身送行的人群,在大厅里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陈逸鑫这才确定,那个叫“大妞”的女子确实是下属:整个过程中她始终保持落后半个身位,鞍前马后地负责打理琐事,只留沈蔓一个人与对方老总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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