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与张羽已经断了联系,只是听郑宇轩说起其中的八卦秘闻,纵是见惯了纸醉金迷的人,也禁不住唏嘘感慨。
沈蔓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去,她这幅样子,估计刚上楼梯便会被拦下来。张羽既然约她在包房见面,想必也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尽管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爷,但总不至于真的让他看笑话。
躲在路灯的yīn影里仔细观察了一周,她很快摸到夜总会通往停车场的入口。
等了没几分钟,正巧一辆高档跑车轰隆隆地进来,沈蔓赶紧趁门栅打开的间隙,快步进入了停车场。
那辆车上下来个雅痞打扮的男子,身材颀长、气质yīn柔,略微凌乱的发梢搭在眼前,显得有些颓废。做工jīng良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肩后,愈发透出几分不羁的味道。
望着沈蔓快步离开的背影,那人不屑地啐了一口。随即皱着眉,烦躁地从裤兜里掏出电话,顺手回拨过去,气哄哄地吼道:“几号房?我人已经到了。”
不出所料,停车场这边的入口无人值守,只有两部电梯径直通向夜总会顶层。
沈蔓眼见前后无人,正想按下关门键,却被一双大手挡住了。
对方衬衫领口微乱,一边将手机塞回兜里,一边吊儿郎当地走进电梯间,看着她的眼神颇为鄙夷,想必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工作人员了。
萍水相逢,沈蔓懒得理他,盯着楼层字数的变化,目不转睛。
“咔哒”声响,那人竟掏出包烟,抽出一根塞到嘴里,也不管电梯间里能否通风,直接用打火机引燃后,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见女孩回头斜睨,男子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轻启薄唇,冲她脸上吐了口烟气,呛得沈蔓一通咳嗽。
她突然无比怀念多年后帝都政府出台的“史上最严禁烟令”,尽管明知在这种地方,任何政府法规都无异于一纸空文。
电梯铃响,沈蔓几乎是夺门而出,根本注意身后那人恶作剧得逞的jian诈笑容。
夜总会一楼是迪厅,二楼是水吧,专供大众消费,尽管这里的大众消费也是几千元起跳,依然挡不住好色之徒们慕名而来。
与大门口故作高洁的排场不同,只有真正深入其中,你才有机会了解这里为什么会成为横亘帝都社jiāo圈几十年的圣地。
这年头还不流行低调奢华,所有装修都往金光闪闪的方向去,在作为后来人的沈蔓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俗气。但包房楼道中那些姿容出众的员工,无疑为这里稍显逊色的环境添上了一抹亮色。
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长期职业化的训练让人很难从她们脸上看出风尘味,相反倒更像高级公关或者正规涉外酒店的服务员。
就连她们身上的衣服都用料jīng良、制式规范,一个个趾高气昂,宛若出入写字楼的职业女xing,而非人尽可夫的jì女。
如果一定要说这些人与一般人有什么差别,那就是眼睛。
无论燕瘦环肥,她们的眼光里无不透露出jīng明的打量之意,看着往来的客人如同猎手在挑选猎物。尽管只是不经意地垂眸、浅笑,却能让有心人读出极致丰富的含义,而后趋之若鹜。
此刻,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三楼、四楼的包房里,提前预约的客人们纷纷报到,时不时dòng开的大门后,偶有音乐声传出来,显然小姐们才刚刚开始暖场。
沈蔓暗自庆幸来得还早,没有在最尴尬的时间出现。
事实上,她的出现本身就已经很尴尬了。来往的服务员一眼便看出她不是这里的人,甚至有几个驻足停下,试图拦下她问个究竟。
若非前世常年出入娱乐场所,对此类地方的布局颇为熟悉,而且勇于昂首挺胸迎接各式打量,恐怕还没等她摸到最里面那间包房的大门,早已经被保安架出去了。
对于大部分娱乐场所而言,最大、最赚钱的包房往往都安排在最里面,接近安全通道。一方面是可以不受其他客人打扰,另一方面有什么特殊qíng况也可以提前疏散。在这种地方找乐子,永远是一分钱一分货。
沈蔓深吸了口气,正想推开那金灿灿的大门,却见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似曾相识的烟味笼上她的鼻翼。带着南方口音的男声轻佻笑道:“原来大家殊途同归。”
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电梯间里遇见的恶劣男人。
挑空的复式包厢里,灯光昏暗,五六个男人围坐着,除了张羽外,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女孩,或清纯或娇媚,千姿百态地陪在周围。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陪客,尽管笑容挂在脸上,动作姿态依然有些拘谨,注意力不自觉地都落在今天的主角身上。
专业的音响师配合着点唱公主播放一首时下热门的舞曲,场子里气氛热络。
张羽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左右各有一女,其中之一高眉阔目,发色很浅,居然还是个洋妞。他表qíng很放松,靠坐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听对面人说着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是了,这才是最适合张公子的地方。
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挡着,沈蔓几乎当时就夺门而出。她不是没想过,张羽这么长时间把人晾着,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如果始终没有联络,只能说明心里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此生的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像前世一样希求他的庇护。
然而,真真正正看到这纸醉金迷的场景,和从前道听途说、暗自揣测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无论再怎么合qíng合理,在沈蔓眼中依然是无法接受的存在。
身后人感知到她的迟疑,伸手推了一把,扯着嗓门喊:“谁叫的‘外卖’?怎么,也嫌我哥这里‘品种’不够齐全?”
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转移到门口来,张羽慵懒的目光扫过来,看到沈蔓时顿了顿,随即又转向她身后的人:“二少,迟到了啊。”
“见谅见谅,帝都的路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人从沈蔓身后绕过去,就手将西装外套丢给她,俨然把女孩当成了“服务人员”,漫不经心的语气很是随意,跟其他人稍显收敛的样子大为不同,“我先自罚三杯。”
众人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站在吧台随时听命的酒保麻利地端上来三个玻璃杯,被张羽叫做“二少”的男子仰头喝了个gān净,而后回头冲呆在原地的沈蔓点点头:“傻愣着gān嘛?进来啊!”
在酒jīng的刺激下,包房里的气氛很快热络起来,男人们搂着身边的女孩先后起身,纷纷向张羽敬酒。
他竟是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大人物VS酒漏子
沈蔓很想走,腿却像长在别人身上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摸到门后打开衣柜,将那男人的西装揉成一团塞了进去。她咬咬牙,将自己的外套和包也挂起来。随手捋了捋头发,换上一副属于“郑太太”的表qíng,款步走向沙发。
大腹便便的男子正站在张羽对面,一双油腻腻的大手揉在自己身边女人的翘臀上,动作放肆又下流:“张处长,我知道你不喝酒,可难得今天咱兄弟人这么齐,我先gān为敬!”
回帝都后,张羽在叔父任职的部委里从头gān起,挂了一个小小的处长。沈蔓前世听他说过,此后几年连续三级跳,最终官拜副部长,看上去将门虎子、顺理成章,其实无不拼尽全力。
如今他虽然级别不高,但今天在场的似乎全是外人,本身就处于下位。按理说,大腹男敬酒是应该的,讲什么“先gān为敬”就有点qiáng人所难的味道了。
看来,今天的局面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复杂,沈蔓心中暗忖道。
张羽不说话,但显然没有端杯子的意思,沈蔓站在沙发后看不清他的表qíng。上辈子两人也曾一起出席过社jiāo场合,沈蔓知道他喝酒的风格:遇上诚心结jiāo的,舍命相陪在所不惜,遇上话不投机的,滴酒不沾也不为过。
如今这大腹男显然不在张羽眼中,可对方来势汹汹,似乎也容不得视若无睹。
眼见着大腹男一整杯白酒下肚,呼啦啦地嘴巴一抹,铜铃般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等不及对方挑衅刁难的话出口,沈蔓倾身越过沙发椅背,将张羽面前的酒杯端起,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个gān净,而后甜甜一笑:“大哥,这杯酒我代他喝。”
大腹男平日常常在夜总会“看场”,负责帮自家老板jiāo际应酬、暖场陪酒,在帝都玩乐圈里大大小小算个人物。张羽虽然出身了得,但毕竟走过弯路,在同龄的“红二代”中,算是起步慢的,官职也不高,难免被人看低。
因此,即便老板再三嘱咐好好招待,大腹男还是免不了心生怨念:小小处长而已,犯不上让这么多人围着吧?还有那糟心的“二世祖”,迟到不说,还喧宾夺主地喝了开席酒,典型的目中无人。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卖”则更加荒唐,嫌自家场子里的姑娘不好看?不好看你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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