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衍已随着那山鬼御剑飞到了半空中,闻意映此言,他低声道:“漱溟。”
庄意映笑道:“漱溟?这不是你的表字吗?拿它来做剑名啦?你这剑名儿又是谁给你刻上去的?我来瞧瞧好看不好看。”
息衍还没来得及阻止,庄意映已经蹲下身去,她透过漫天缭绕的云雾,看到了那剑上刻着的“念尔”二字。
她纳闷,念尔剑?小光头不是说他的剑叫“漱溟”吗?她心底其实未在意这件事,便心直口快道:“这剑叫‘念尔’啊。怎么着,向你这样的修士都这般小气,连剑的名字都不愿告诉给旁人?”
她转念一想,赶紧歉道:“是不是修士的剑名有什么说道啊?不能随意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是我唐突了。”
她听到身后息衍低声道:“不是的。”
庄意映松了一口气,打趣道:“难不成还是你拿错剑了?”
息衍淡声道:“的确很多人都用表字做剑名。所以,刻的字是一回事,旁人叫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庄意映点了点头,却暗自腹诽,你若不刻意误导,谁会叫错剑名?
半晌之后,她忽然问道:“大多数修士,都会御剑吧?”
息衍道:“然。”
其实当年她听说雍国要送质子来雁时,是不大相信的。那些修士个个眼高于顶,怎会做如此低声下气之事。见到息衍后,她才打消了疑虑。
她小时还是过于天真了,区区凡人兵卒,怎会是这些仙门修士的对手?虽说大多数仙者不仙,起了内讧,也断没有“议和”的道理。
况且,送来的还是堤桉息氏的小公子。
庄意映正深思着,那山鬼开口道:“二位,鸣英山到了。”
第14章 山鬼五
chūn意正浓,午时的阳光暖融融的披在肩上,可鸣英山上却落雪如梨,山头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霜雪。
这山并不高,按理说本不应有落雪。庄意映自高处向下望,整个邕城的骊山山脉苍翠如染,一路延伸到鸣英山的半山腰,绿意在半山腰处却生生折断,不合时宜的接上了一片雪白。那连接处的树木一点儿也没有生在冰雪旁瑟缩的模样,它肆无忌惮的生长,欣欣向荣。
而山头里的树木都齐齐挂着雾凇,时光和生命仿佛在寒冷中流逝的愈加缓慢,甚至凝固。
他们落在鸣英山山头,奇异的是,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寒意,意映摸摸树叶,触感温和,似乎还能感受到树木里蓬勃的朝气,与寻常冬日冰雪中的树木大不相同。
庄意映奇道:“你住的这个山头,倒是有意思的很。是有什么仙人dòng府还是冰雪jīng怪在的缘故吗?”
山鬼姑娘道:“这里只有我和小狸在住着。我小的时候,这山还并非如此奇特。直至二百年前那灵湖突然出现,鸣英山上才开始四季落雪。”
二百年前?那不正是她身亡之时。
果然这灵湖与她大有关联。
息衍握住意映的手,沉声道:“你有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她摇摇头道:“这山上虽冰雪环绕,却并不寒冷。”
息衍道:“除此之外?”
庄意映眨眨眼,除此之外?难不成这山头竟另有古怪吗?息衍觉出什么了?她闭眼感受了一下,但也的确没什么特别感觉,庄意映谨慎道:“暂且无异常。”
息衍眉头深锁,“先随她去那灵湖瞧瞧罢。”
山鬼姑娘的脚步愈发迅急,她身下生木,在地上滑行着,庄意映和息衍紧紧跟在她身后,不多时,便到了山鬼姑娘口中的灵湖旁。
庄意映拨开遮住视线的树枝,心底悚然,这哪里称得上是灵湖?这分明是就一眼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之上笼着一层yīn森森的墨色雾气,将潭中的qíng形遮盖住,诡谲中有着一种yù盖弥彰的意味。
或许直接瞧着那寒潭并没有那么可怕,这墨雾一遮,却叫人毛骨悚然,想看个明细,又感觉那寒潭底似乎有一只蛰伏的巨shòu在静静狩猎,靠近那里,就成了它的猎物,将被带进万劫不复。
山鬼姑娘站在寒潭边儿上朝他们招手道:“这边。”
庄意映犹豫,踌躇不前,这寒潭如此可怖,她打从心底里不愿去。
息衍问道:“怎么了?可有不适?”
庄意映颤巍巍的指着寒潭道:“这哪里是湖?这分明是个深渊寒潭罢,这么高、寒气这么重,我瞧着可眼晕了。”
息衍瞧着在绿树掩映下的清澈湖水,微风一过,泛着细小的波纹。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抱起意映,让她坐在他的臂弯里,他安慰道:“这湖定是对你有影响,在你眼中才是可怖的模样。需得在近处瞧一瞧。别怕,我护着你。”
意映被他这样抱着,浑身不自在,她最多是有些反感这寒潭罢了,刚刚却不知怎的冒出那般娇滴滴的语气,其实息衍大可不必如此……
不过被他抱着,心底的斥意的确减轻了许多,就让他这样抱着,似乎也不错……
她惬意的晃晃脚丫,看着自己离地三尺高,又不悦了起来,心qíng说变就变:长的高就是了不起,想把谁提溜儿起来就把谁提溜儿起来!
她纠结了,行尸还能长个儿不?她要是一直都是这般模样其实也蛮愁人的……
行近湖水,息衍用另一只手臂虚拢在意映腰间,防止她乱动掉下来。庄意映胆颤心惊的往寒潭里瞄了一眼,一阵眩晕。
恍惚间,她似乎又感受到当年在婚轿中那彻骨的寒意,只这一眼,就几乎疼痛到撕裂。
她把头埋在息衍肩窝不愿再看,息衍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手掌轻柔温暖,袍袖宽大厚重,把她身后寒潭的冷意严严遮挡住。
小少女在他怀里颤抖着,他的手指触到她单薄的脊背,心底被轻轻刺了一下。
山鬼姑娘见庄意映这排斥的模样,心下不安,怯怯道:“他就在这里,你帮我看看他好不好?”
庄意映的脸埋在息衍的衣服里,那寒潭恐怖的很,再叫她回头望上一眼,是万分不愿的。
她开口,声音因被衣裳阻隔,显得闷闷的带着委屈,“好。我帮你看看他。只是千万记得,你将他带出时,务必离那寒潭远些。”
山鬼的双臂虚举,湖水之中缓缓升上来一棵嫩芽,那嫩芽迅速生长,不多时便生长成一棵巨树,渐渐枝繁叶茂。树枝变得粗壮,扭曲在一起,支在整棵树之外,成了一个独立的树gān,而树的本体却枯萎了,似乎被树gān吸尽了jīng华灵气。那树gān上缠绕的树枝越来越多,聚成了一人高的棺材般的物件儿。
山鬼姑娘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树枝棺材”便朝她飞了过来,落在她脚边。而湖里的树在那树枝棺材离体的一瞬间便化为湮粉,纷纷扬扬落在湖里,消失不见。
山鬼姑娘道:“好了,你来看看罢。”
息衍把庄意映抱近,庄意映扶着息衍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回头,见的确离那寒潭有一段距离,于是便gān咳一声,跳了下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见笑了。”
山鬼姑娘把手放在树枝棺材上,轻轻一拂,树枝便尽数松开,露出里边的人来。
那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见容貌,身着玄衣,带着手套,luǒ/露在外的皮肤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难以判断身份。
庄意映把手放在他胸口,竟是有温度的,心还在跳。
息衍探了探这人的眉心,此人魂魄离体怕是有一段时日了。
山鬼姑娘急切道:“他怎么样?你们会救醒他的吧。”
魂魄已散,只空留一副皮囊怎么救?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做到,起死回生不过是说说罢了,如她般走运,醒过来也是这般半人半鬼的模样。
庄意映为难了,她原以为见到“灵湖”会有一些头绪,但是她除了胆怯之外什么也没感觉到,没能帮上忙,惭愧的很。
庄意映斟酌着该如何同那山鬼姑娘道明,毕竟让她骤然陷入希望和失望的巨大落差中,太受折磨了,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说才温和。
她正纠结着,却听到息衍道:“此事倒也不难。多亏你如此妥善保存他的身体,只要将他魂魄归位,就可醒来了。”
庄意映瞪大眼,息衍居然说的如此云淡风轻!那可是魂魄归位诶!此事逆天而行,他要付出多少代价怎么才能做得到?
况且,天道可睚眦的很,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违逆,它必千倍百倍的奉还!
古往今来多少yù逆天改命的大能修士,最终还不是败给了“因果”二字。
庄意映咬了咬下唇,我担心息衍作甚,他救醒那人对我只有益无害啊!不过毕竟有幼时的jiāoqíng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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