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大殿下军中许然对四殿下府上侍卫尹悦。”
司仪官嘹亮的高唱声里,我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剑,缓缓走上演武台。
对著台上的人拱手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许然看著我走上台来,泰山崩於前恐怕也不会色变的脸上表qíng似乎有些怪异。
同样朝我一拱手:“尹公子请。”
如果我没料错,这该是他上台来说的第一句话。
许然不语看著我,无惊无喜的眼中似乎有种异样的色泽闪现。
我不禁大为不解。
这是个不输於翟与莫的qiáng劲对手。或许……更qiáng!
不知为何,一向不喜接近权力争斗的我此刻竟有种要助子衿夺得储君之位的执念。
或许是我总觉不能从心底全心全意地以qíng人爱人的心思对他,心中有愧。或许是……猛然触到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一闪而过的心念,我心急速跳动了一下。我竟盼望那无上的权利宝座与日後那无数後宫佳丽能冲淡子衿对我的一腔深qíng。
我承认我很自私。但唯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那颗早已无力跳动的心无愧地缩在暗黑角落里安然地停歇下来,任由它无所顾忌地慢慢变冷变硬直至成为化石。
而子衿,少爱一分,痛也应该不会那麽qiáng烈吧。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到底其实还是人自己留给自己的退路。
心念数转终归宁静。我持剑含笑而立。
千秋月 第三十章
我的预见向来很少出错。这次更加不例外。
许然和我都使剑。
若以气势而论,他剑上的凌厉不如方才的韩乘风或是林允,更加比不上翟与莫的快、准、狠!
许然之剑如他的人,bào戾激进之气全无。祥和安静不让人感觉有丝毫危险xing。
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这是与翟与莫过招时也未有过的感觉。
准确地说是一种摸不清状况的未知恐慌。
那手上的剑似乎已与使剑之人化为一体,嗜血的锋刃上本该有的凌厉与杀气都被化得一丝不剩。
此时切身体会到了为何以林允的临敌经验竟也会冒然qiáng攻。因为此刻我也有这种冲动。
但我不敢。
仿佛处於黑暗的密室内,自己全身无一遗露的bào露给密室之外的那双雪亮眼睛。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我心惊。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缺点小心隐藏,先让自己处於一个不败的境地,再静观待变。
许然想是也看穿了我的心思,脸上渐渐添上了一抹肃穆。
我看著他越发小心不露痕迹,心里微微叹气,真是个聪明qiáng劲的对手。
两剑相jiāo瞬即又分开,外人看来似乎没有杀气弥漫的平淡一击其实确是我二人出尽全力的第一次正面jiāo锋。
我探出他内力并不比我qiáng多少。但在武学修为上我却只能自叹弗如。而且这一击出尽全力,还时觉得胸口处隐痛阵阵。毕竟断骨愈合未多久。全力之下竟觉得有些气息不接。
这真不是件好事。我有些泄气,破天荒地未到局终便觉得自己这一战胜算不大。
可这一击之後,许然却完全改变了行事作风,剑剑猛攻起来。仿佛已迫不及待。我心里纳闷,以他的武学修为不会不知道在实力相当的对手面前,出手攻击越多,自己的缺点也会bào露得越多,留给对方抓住破绽重重反击的机会也越多。
心里虽然奇怪,但不管怎样,破绽就是破绽!
我长啸一声连人带剑化作一道迅猛的长虹从半空直击许然。
这一击我不求将他击败,只愿将此时的局势拉回我的掌控之中。
可是……
“我输了。”
许然淡淡地说。他的右手已无剑在。
场内立时响起一阵雷动的欢呼喝彩。
而我,被欢呼的胜利者,
却望著地上被我挑至一旁七八米处的剑,心中直发楞。
我从未想过这一击能击中,更不可能将他神出鬼没的剑挑落!连我都知他有路可退。虽然避得可能有些láng狈,但绝不至於剑被击落。
欢呼还在继续,我却呆呆站在原地,还在努力弄清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片嘈杂声里,许然走过我身边,低低地说:
“公子请多多珍惜自己的身体。”
在我更大的错愕里,他一跃下台。看著他身影没入人头攒动中,我却被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拉入更大的茫然里。
我在众人敬佩羡慕的注目里走下台来。
耳中的欢呼声听来更是让我觉得讽刺异常。
好一场胜得莫名其妙的比试!
“悦,你没事吧?”走近棚内,子衿急急迎上抓过我左看右看。
“没事。”
我借口说有点累便先离了场。在场外徘徊了十多分锺并未见到我要找的人。
那个许然仿佛凭空消失了。
这一场兄弟相争,子衿大获全胜。那些一贯支持成炫的大臣们虽心中疑惑,但事实如此也不能再说什麽。
成禀朝更是高兴异常,不会放过这次立储的大好机会了。
仅半月之後,成国当朝皇帝昭告天下:四皇子德及天下,兼有用人任贤之名,有才之士尽皆归属。兹立为成国储君。
一国储君确立,无论如何也是轰动朝野的大事。一时间四皇子府的大门已快要被上门祝贺的朝臣挤破。子衿一连几天都忙於应酬。我不喜欢那些无聊的宴会周旋,每晚呆在房里看看书,备备课也就过去了。
可一人独处,思维就变得悠闲不受控制起来了。总以为已冰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影像就像雪花片片,一时间在脑中乱飞。我闭著眼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放任思绪翻飞沸腾。
树yù静而风不止。
这是树的无奈。
我能如何?
子衿推门进来时,我依旧醒著。他轻轻叫了我一声,见没人应声便以为我已睡著。
唇吻下时带著浓浓的酒香。唇间额上缠绵许久他才起身,重替我掖好被子走进里间,身後留下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这声长叹仿佛已叹尽白日尘世喧嚣,只余下繁华褪尽的落寞。
叹得我思如cháo涌。
白天的话犹在耳。
“悦,你高兴我做皇帝麽?”
“嗯。”
“为什麽?你不是喜爱权势的人。”
“……如让成炫来做,他一定会为难你。”
“我不是说过吗,如真让我大皇兄将这位子夺了去,我们就隐逸山林。”
我无言相对。
睿智的眼神闪闪亮亮直看透我心,千般qíng绪却终归只化作一句话:“悦 ,你要知道,我对你的爱不是任何东西能够消减的。”
他是看穿我心底那可笑的私念了吧?
原以为只要我陪在你身边,做你一个人的悦,你便会快乐,我做错了吗?
我缓缓睁开眼来,望著chuáng顶出神。
我很想起身追到里间去问他:子衿,你为什麽叹气?
为什麽不快乐?
为什麽……
我想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已给了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
你却还在默默地等待……
而我,即使明白,也已无能为力。
子衿,你为何不让我的心安然地沈到一个人的灰暗里去。
为何还要企图用你的温柔挽留我即将死寂一片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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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突变,原只是在一时之间。
遽变来得如此突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但却毫无疑问地让成国朝野俱惊。
成国边关急报:戊城守将率部袭击渚国边境,现已占了两个小镇。
成国边关急报:青城守将率部袭击西茨边境,并已拨得一城。
子衿还穿著上朝回来的朝服。手撑在桌上而人斜斜地倚靠在桌边,手指揉搓著眼睛。
“现在qíng况怎样?”
“朝廷勒令息兵的八百里加急已去了六日,仍没回音。”子衿松开手指仍闭著眼自言自语,“那戊城守将杨坤为人厚实忠诚,绝不会为利所诱而背叛朝廷。青城守将冯自成虽为人bào躁些,但也绝不至於擅自出兵……这其间有什麽问题……”
我拧眉不语。心里却有如沸水开了一锅。
隐约觉得这是极大的yīn谋。却又由於事qíng来得太突然,一时找不到凭据。
但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是成国驻边将领突袭别国,甚至攻城略地!
风雨yù来。滚滚láng烟不久将弥漫在这块宁静祥和的大地上空。
不出三天,果有讯报传来。戊城之军已和渚国边境急调过来的防卫军对上火。而西茨国被占一城,国主大怒,隐有调大军反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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