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像是不经意滑出唇齿间的三个字,一瞬间便点中了伯赏闻玗的周身大xué,使得他僵住了所有的动作。过了好一会,直到燕惜羽又吐出同样的淡如薄雾的三个字,伯赏闻玗这才回过神来。
带着半信半疑的神qíng,伯赏闻玗走回到chuáng边,看着双眼紧闭的燕惜羽问道:“惜羽,你问哪个为什么?”
燕惜羽吞咽了一下,用力抿了抿嘴唇:“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个深爱的人,你明明知道我因为你的容貌而对你有所偏颇,为什么你还会喜欢上我?”
听完这个问题,伯赏闻玗激动地握住了燕惜羽的双肩,如在黑暗中奔走许久之人看见了一豆灯光般难以把持住心中的欣喜,连声恳求道:“惜羽,睁开眼睛看着我,惜羽!”
睫毛颤抖犹似风中的残烛,燕惜羽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才撑起了薄薄的眼睑,藏匿着百感jiāo集的双眸直直地望向了那个满脸欢喜之人。
伯赏闻玗见燕惜羽终于心甘qíng愿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长长出了口气:“惜羽,感qíng就像是种慢xing毒药,一点一滴,无时无刻,慢慢渗进血里,透入骨中。等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占据了脚趾发肤,难以剔除。对我而言,这世上唯一的解药就是你。只是,倘若你不愿施加援手,我也死而无撼。”
“如果你定要我给出个喜欢你的理由,那我只能说,不为其他,就因是你,燕惜羽。一个既没有曲折感人的身世,也没有傲世独立的本领,最多会画几笔涂鸦,识得几个大字的普通人。燕惜羽的笑容,燕惜羽的悲伤,燕惜羽的温柔,燕惜羽的善良,燕惜羽的一切,我都喜欢。不光是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痴迷。痴迷到qíng根深种,痴迷到难以自控,痴迷到连舞出的剑花里都是你的影子。惜羽,惜羽,惜羽……”
最后的话语全都化成了欢喜而又心痛的叹息,从伯赏闻玗的薄唇间如丝绸一般滑出,每寸每厘都将燕惜羽紧密地包裹了起来,阻了他的去途,断了他的后路,让他避不开,也逃不掉,只能跌落在爱河qíng海里面沉浮煎熬。
燕惜羽知道自己不该问那三个字,不该留住伯赏闻玗的脚步。只因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bī得自己不得不看清了炽热凤目中的深qíng无垠,不得不看清了英挺身姿散发出来的温柔似水,不得不看清了自己可能难以回报的赤诚真心。
“男孩子不该随便哭,否则会被人笑话成娘娘腔。”
这是以前在上小学的时候,同班男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从小就长得秀气俊美的燕惜羽生怕被人看成是女孩子,便养成了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习惯。即使被人欺负得再狠,再委屈,燕惜羽也不曾流出过如此多的眼泪。
只是今天,上一世死亡时未及宣泄的痛苦,这一世重生后咬紧牙关吞咽入腹的酸楚,化成了开闸的洪水,争先恐后的滑出眼眶,一泻千里。也惊得伯赏闻玗连忙把他拥进了怀中,口中迭声问道:“怎么了,惜羽,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惜羽?别哭,你看,我都来不及替你擦眼泪了。”
燕惜羽把脸埋在了伯赏闻玗的肩上,不让他看到自己láng狈的表qíng,双手则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襟,无语凝噎。
谁说男儿有泪不能轻弹的?鬼话!屁话!就算是被人嘲笑成女子,他也认了。此刻的燕惜羽根本不想克制心中的澎湃,任凭大颗的泪珠打湿了两人的衣襟。
或许,遗忘,就应该先从哭泣学起!
29 赤乌丹羲绕清蟾
伯赏闻玗从来没有哄过别人,即便当年姚玉容冲着他撒娇,伯赏闻玗也不曾哄抱过她。可是今天,伯赏闻玗却后悔没有练就这样的本事。看着怀里的燕惜羽哭得泪如泉涌,就像是个受尽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伤心yù绝。他竟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可以止住那些逐渐淹没他内心脆弱角落的咸涩。
回想着儿时娘亲哄着因为摔伤腿脚而号啕大哭的自己时的动作,伯赏闻玗轻轻拍着燕惜羽的后背,嘴里还不停劝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乖,不哭,乖……”
“噗哧!”听到这些幼稚且笨拙的劝慰,燕惜羽实在是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听见这突然其来的笑声,伯赏闻玗连忙低下头去细看。燕惜羽虽然双眼通红,睫毛尖还挂着尚未滴落的晶莹,可嘴角却弯弯上翘,还孕着似有似无的抽搐,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看到燕惜羽展开了笑意,伯赏闻玗终于放心不少。他探出手指接,住了那滴悬挂着的泪珠,慢慢递到了自己的唇间汲gān。燕惜羽见到伯赏闻玗的举动,不自觉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阻止。
伯赏闻玗察觉到燕惜羽用力固住了自己的手腕,便抬眼向他脸上望去。果不其然,燕惜羽的眼中闪动着难以忽视的犹豫和尴尬。
“庄主,我,不是,那个……”燕惜羽闪烁其辞,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心中的慌乱和矛盾。虽然他感动于伯赏闻玗的深qíng厚意,以至于一时失态,把积压在心中多时的qíng感宣泄了出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决定接受伯赏闻玗的爱恋。所以当他看见伯赏闻玗做出只适合于qíng人间的亲密举动时,便下意识地出手阻止。
对着神色不定的燕惜羽安抚一笑,伯赏闻玗柔声道:“惜羽,你放心,我不会bī你。等你心中有了最后的决定,再告诉我也不迟。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躺下睡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出去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燕惜羽还真是觉得疲倦得很,见伯赏闻玗转身离开后,他一下子倒头便睡。直睡了个日夜颠倒,直到第二天的辰时末才自动转醒。这期间伯赏闻玗来看过他三次,见他酣意正浓,也就没有打搅。
燕惜羽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去隔壁房间看看。连庭秋在chuáng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燕惜羽关切的目光。
呈现出一如既往的笑容,连庭秋轻轻说道:“惜羽,累你日夜兼程赶来看我,辛苦了!”
“连总管,你别这么说。连总管你平日里待我甚厚,如今你身受重伤,惜羽却帮不上什么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燕惜羽踌躇了半天,决定还是应该和他好好谈谈,“连总管,虽然此刻可能不适合提这个话题,但有件事我想还是当面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连庭秋收回了笑意,注视良久后轻叹了一声道:“惜羽,虽然我只是‘风衍山庄’的总管,可是你也知道闻玗对我亲如手足,我也算得上是第二个庄主。我师承‘医圣’魏许风,在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都会给我三分薄面。我住在山庄,但在别处也有自己的私宅良田。如果……”
连庭秋闭上眼睛顿了顿:“如果你是我弟弟,我所有的一切都会与你分享。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不让人再欺负你。就算这样,你也不愿认我吗?”
燕惜羽有些吃惊地看着连庭秋,不相信他为了说服自己,竟然连利诱的手段也使了出来,难道那个弟弟对他而言,真是那么得重要?想到这个可能,燕惜羽更是不愿欺骗于他。
“连总管,你的身份地位惜羽都很清楚。只是,我真的不是你的弟弟,又怎敢随意冒认?”燕惜羽轻轻舔拭了一下嘴唇,接着道,“其实连总管,你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你心里已经信了惜羽前些天的说辞。可为什么总管你还是宁愿自欺欺人,执着于这个无谓的身份问题?甚至希望惜羽看在钱财权势的份上认亲。连总管你应该清楚,就算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惜羽也不会因此而疏远总管。”
连庭秋闻言神色瞬变,沉寂片刻之后竟露出了一丝无奈苦笑:“呵呵,我真是蠢,我真是太蠢了!枉我一向自负聪明过人,却连这样简单的道理竟然还要他人提点才能想通。惜羽,你说得都对,我不该再如此自欺欺人,不该拘泥于身份问题。你放心,我不会再提认亲之事来难为你。只是,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就此躲避我?”
见到连庭秋终于释怀,燕惜羽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安心地展颜道:“连总管,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连总管对惜羽的照顾,惜羽铭记于心,三生难忘。说句逾越的话,其实在惜羽的心里,早就当连总管是朋友。只是顾忌着你我身份有别,所以一直没敢说出口。”
“此话当真?”连庭秋原本躺着和燕惜羽叙话,听到这些之后,竟然撑坐了起来,可惜一时手软,差点又跌回到了chuáng上。
燕惜羽吓得连忙上前,扶着了连庭秋,搀着他重新躺下道:“连总管,小心些,你身子还很弱,躺着别乱动。”
连庭秋知道自己还不能硬撑,只得乖乖地躺下,缓了缓气息道:“惜羽,你真的当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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