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遥用下人准备的热水和绸布先在桶外将身内qíngyù的痕迹清理gān净后,一转身,便看见燕惜羽全身放松,心无旁骛,完全撤走了往日里他无形中营造出来的距离和戒备,将整个人都赤条条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顿时,隽遥的脸上便划开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将动静放到最小,隽遥也跨入了浴桶。忽升的水面差不多抵到燕惜羽的下巴处。不过燕惜羽并没有因为水面的波动而睁开眼睛,因为他知道,在自己身后之人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将一切都jiāo给对方。
隽遥见燕惜羽没有反应,生怕他真会睡着,便靠了上去,紧紧地贴到了燕惜羽的背上,并低头在他的耳廓上轻轻印下一吻。果不其然,受到这样热qíng的“打搅”,那人万分不qíng愿地撑起了眼皮,瞪过来的目光带上了半分的不满,很明显是在责怪隽遥不该“扰人清梦”。同时,这种只会发生在qíng人间的亲密互动,使得隽遥发出了低低的浅笑。
“别这样,洗澡时候睡着是最容易着凉的。要你真是乏得慌,就快些洗完,到chuáng上去好好躺着,岂不是比窝在这小小的木桶里舒服吗?”隽遥嘴里劝着,手里也不歇着,他取过了一旁备下的绸布,替燕惜羽清理身体。
知他说得都在理,燕惜羽自不会去胡搅蛮缠。他伸手拿过了隽遥手里的绸布,将全身上下都擦拭了一遍。虽然燕惜羽并不介意隽遥对自己示好,但在潜意识中,他却不希望自己真会变成一个事事都需假借他人之手的残废。恩爱是一回事,但是自立对现在的燕惜羽而言,更为重要。
两人都打理gān净后,又回到了那了张纠缠许久的chuáng上。所有的被褥chuáng单已经在他们沐浴时换上了gān净的一套,上面甚至还带着些许阳光的芬芳。燕惜羽将自己堆埋到这沁人的气味中,任由周公向他发出了邀请。
在坠入沉睡的前一刹那,燕惜羽明显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面环上了自己的腰身。不躲不闪,燕惜羽更加舒展开自己身体,贴上了身后的胸膛。这是他来到“鸿正教”后第一次面对隽遥的拥抱时,没有觉得任何的尴尬和回避,就这么心绪平静地进入了梦乡……
夜阑挂银钩,淅沥敲檐头。不问君归处,风雨可曾休?
43 怕听chūn雨惊huáng雀
淅淅沥沥的chūn雨如一位不速之客,悄悄地潜入了燕惜羽平静的梦中。在这越来越清晰的雨声的催促下,燕惜羽不得不张开了沉重的眼皮。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事物,燕惜羽才发现,原来真正吵醒他的并不是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而是从手腕处袭来的阵阵酸痛。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臂骨内所有的骨髓都捻为了千股细丝,然后一寸一分地缠绕在每一根神经上,随xing拉扯,yù将其五马分尸。直痛得燕惜羽面色苍白,冷汗满身,呼吸渐急,低低的闷哼再也难以抑制般脱口而出。
昨夜洗完澡后,隽遥也是疲惫到甚至忘记了两人还没用晚饭,直接从背后搂住了燕惜羽的腰身,带着生平最为欢愉的浅笑,踏入了梦乡中旁观爱人同周公对弈。只是,当隽遥察觉到肌肤紧贴着的身子有了轻微的颤抖时,他立刻机警地醒了过来,并半抬起上身,轻轻唤道:“阿羽,阿羽,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发现燕惜羽并不应答自己,但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他粗重的呼吸以及混杂其中的细微呻吟,隽遥急急下chuáng点燃了灯烛,然后扳过了燕惜羽的肩头。昏huáng摇曳的光线下,燕惜羽忍痛的表qíng,难受的微颤,全部落入了隽遥的眼中。
“阿羽,你这是怎么了?”见到此景,隽遥惊得心神慌乱,连忙握住燕惜羽的手腕想要替他把脉。
可是当隽遥稍稍触及燕惜羽的伤处时,燕惜羽却发出了一声更为清楚的呼痛,吓得隽遥又赶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阿羽,是不是伤口痛得厉害?”
燕惜羽紧紧闭着双眼,因为他生怕一睁开便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听见隽遥的声音在近侧响起,他将可以忍受的呻吟都吞回了喉咙,试图让它们都烂到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刚才隽遥无意中震动了他的手腕,令得原本就已经在狂nüè撕咬着他神经的疼痛感突然加倍袭来。刺得他恨不得直接将两个手臂切离身体,或许那样还会好受些。
见到燕惜羽不仅失掉了脸上最后一分血色,额角上的汗珠也冒得更急更大,隽遥便猜想着,造成这种境况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场从他们沐浴起一直未歇的细雨。
其实以隽遥的医术,他原也是估计到了,一旦遇上yīn雨天,燕惜羽的伤口便会产生酸痛。不过,出乎隽遥预料的是,这样的痛楚竟是来得这样促不及防。只一场下了两个时辰左右的chūn雨就对伤口产生了深度侵蚀,而且带出的后果还是如此剧烈,能把一个熟睡之人硬生生地从梦中bī醒。
暗责自己的粗心大意,隽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这么穿着内衫,匆匆来到卧室隔壁的药舍,抓了副糙药放进药罐中,旋即唤醒了早已睡下的童尔,让他盯着炉火煎药,而隽遥自己则是又回到了房中,然后将手中的动作放至极柔,慢慢搭上了燕惜羽的伤处。
当先前隽遥突然离开的时候,燕惜羽察觉到身边温暖骤失,心中没由来得泛起了一阵慌乱,体内的痛楚更是感觉qiáng烈。而正当他被折磨得天地为之失色之际,一股温热的真力从自己的伤处缓缓流入。等到那真力在体内循环了两周,疼痛感渐渐减轻了之后,燕惜羽这才敢睁开眼睛。
见到qíng人脸上的表qíng放松了些许,隽遥非但没有收回自己的双手,反而连连催动内力在他的体内游走,希望能帮助燕惜羽抵御全部的苦难。
望着隽遥流露着的焦急目光,燕惜羽用力咬了咬嘴唇的内侧,任由淡淡的铁锈味暂且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腕部的疼痛感上分移了一些出来,然后嘴角微微扯动着,展出一点算得上是笑容的弧度,轻声开口道:“我没事了,别再làng费你的功力了。也许一会就不会痛了,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虽然燕惜羽本身没有习过武,不过自从他见过伯赏闻玗替连庭秋疗伤后,便认定了若是长时间往别人体内输送真力,会对施力者本身的身体产生极大的伤害。再加上此刻隽遥的脸色并不比窗户纸红润多少,这使得燕惜羽的心中不免又凭添了另一种疼痛的感觉。
听到燕惜羽这么说,隽遥确是收回了右手,不过下一刻他便抚上了燕惜羽发白的嘴唇,轻柔地往外翻了一下。看到那一排清晰的牙印,隽遥的眉间拧出了深深的皱褶:“咬破了嘴唇,待会儿可怎么吃药啊?你这么做,岂不是让我更难过?”
正说着,童尔端着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等隽遥接过药碗,尔后又递到了燕惜羽面前的时候,那股刺鼻的气味使得燕惜羽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隽遥在药方子里加了什么,竟使得那药闻上去腥味十足,比那在烈日下曝晒了三天的死鱼还要难闻。
隽遥见了燕惜羽的表qíng,以为他不愿服药,所以立刻劝道:“我见你疼得厉害,便下了味对去湿寒很有疗效的糙药,又生怕甘糙和它的药xing相冲,所以没有加进去调和。我知道这方子煎熬出来的味道不怎么好,今天你先忍着喝了,回头我再去查阅一下医书,看看能不能找出替代的糙药来。”
燕惜羽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他也不是三岁稚童,还能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吗?于是他就着白瓷碗口,屏住呼吸,把那药含进了嘴里。不过俗话说,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一尝之后燕惜羽才知道,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药更难入口的东西了。
只是,再难喝也得坚持下去。燕惜羽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将胃部翻腾的作呕感压了下去,把一满碗的汤药分成十几口吞咽入喉。好容易等到所有的药都落到了腹中,燕惜羽竟看见隽遥将那海碗送到了他自己的唇边,把碗底的残余都倒入了嘴中。
“你做什么?这药不是给我熬的吗?怎么你也喝了?”燕惜羽不解地问道。
隽遥先是因为药中的腥味皱了眉头,听见燕惜羽这么说,连忙又松开了眉宇道:“没事,我见你喝得那么辛苦,所以就尝尝味道。不过……,没想到这药竟是这么难喝,我看我得尽快配出改良的药方来。毕竟以后遇上yīn雨天,这药你还得常服。”
听到最后一句话,燕惜羽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老实说,没有一点时间的缓冲,他可实在咽不下第二碗这样的东西。只是为了不让隽遥太过担心,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流露在脸上。
隽遥把碗jiāo给了在门外等候的童尔,这才重新回到了chuáng上。从身后抱着燕惜羽,隽遥想要再次将真力输送到他的体内,但却被对方坚决地拒绝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忍着疼痛的燕惜羽睡不着,而挂心于他的隽遥自也是倦意全消。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依靠着,静静地看着有些晃动的烛光,聆听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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