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前世学的诗句来敷衍,这种事执废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虽然那些诗句每首都是经典,可是总会有抄袭的负罪感。
在某些方面,执废总是显得比别人要固执得多。
相比起赵慕箫写的诗句,执废的诗虽然字句工整,却少了些许禅味,叹了口气,从小生活在宫中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去过的地方也只有乡土气息浓厚的拔天寨,纸上谈兵终觉浅,要写出超然于世的感觉,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qíng。
虽然对自己写的诗相当不满意,执废还是递给了徐彦,由徐彦送了进去。
意料中的,里面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徐彦没好气地将那首诗递还给执废后低声催促他离开,由别的侍女将执废带回偏院,而徐彦则留在三重塔,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
执废看着手中平滑的宣纸,就知道信王根本就没怎么看,或许重要的并不是纸上写的是什么诗,而是别的东西。
想着想着,就已经回到了偏院。
等侍女离开后,十一从yīn影处现身,站得笔直, “那座塔的顶楼是空的。 ”
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十一也不管执废因为药物的缘故而不正常地发着低烧,扶着桌子边缘还在为了刚才走的这么多路而微微喘息时,就说了这么一句。
拜托十一做的事qíng里也包括探查三重塔的结构。
十一算是不rǔ使命,直到现在还没有被徐彦的手下发现,但是只要这边有所动作的话,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qíng了。
索xing执废来到信王府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为了躲避即将爆发的战争,帝王和沐家之间的较量,为了保护执废,帝王选择将执废留在信都信王府上,就算这里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危险的地方,毕竟执废身边还有影卫,就算被怀疑了也可以亮出太子的令牌保命。
可是执废却并不打算接受殷无遥的这份好意。
他更在乎的是能为他做点什么。
那时候的那句话,依然如此清晰,犹在耳边, “于公于私,朕都希望你能去。 ”
在他出生之前,在殷无遥成为皇帝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信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重重的迷障几乎激起了执废内心沉睡许久的名为渴望和探求的血液,或许这不仅仅是为了殷无遥,也是为了自己。
能够去调查自己感兴趣的事qíng,让人心qíng愉悦。
虽然想法是好的,可是执废的身体却不允许他继续探查下去,因为服用了使人发热的药,执废的身体显得异常虚弱,动辄脸红气喘,手脚酸软,视线也会变得模糊。
十一说这是正常的反应,服用这种药不会取人xing命,却也有相当的危险,拖过了时日,就算是解药也难调理好已经被折腾坏了的身子。
尽管以前答应过沐翱他们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去赌,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又没有更好的法子,难能可贵的是这个法子奏了效,这段时间更不可以引起对方的怀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已经见到了信王,得到了不少qíng报,眼看着距离真相还有咫尺之遥,执废说什么也不肯服用解药。
“殿下……您还是先歇息一会吧。 ”十一扶着执废坐到chuáng边,迷迷糊糊之间执废也没有拒绝十一的侍奉,为他宽衣,扶他躺下,盖上被子……视野最后的画面是影卫有些担心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得不清楚,那样刻板的脸也会有这样生动的表qíng啊。
“我一直看着你……”
是谁?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什么人?你是谁?
“你并不属于这世上……”
……“不过是huáng粱一梦……”
“自欺欺人……”
声音很好听,透着些许低沉和磁xing,又带着一些yīn柔,仿佛阳chūn三月的天气里石子投入湖水般的清冽。
可是语句里泛着的悲哀,任何听到的人都会跟着伤感,忍不住勇气悲伤的qíng绪。
huáng粱一梦,自欺欺人。
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执废。
很想大声地问对方到底是谁,可是就是无法开口,甚至连视野也是一片黑色。
只有神智还很清晰,知道这是幻觉,是梦境。
他想起了这几天一直做的连续不断的梦。
是那个男人吗……?
眼前浮现了与御花园极为相似的场景,假山亭子小河石桥,一应俱全。就是画面带着些微模糊的质感,像是遥远的记忆一般。
男子身穿一袭华丽的锦衣,站在一棵高大的海棠树前,背对着执废的身影显得纤细却高大,双手背负身后,无论内心怎么挣扎,执废就是无法上前一步,也说不出话来。
身体像是被人点了xué一般动弹不得,双脚变得像石头一样沉重,那人的背影很孤单,不可触摸,仿佛一下子就会消失不见。
“一直生活在冷宫里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皇宫的残酷,只是你选择了视而不见。 ”
“有那么多次自保和保护他人的机会你都没有利用,只是顺着他人的意愿行事。 ”
“不管你父皇和母妃如何激励你的求生意志和信念,只会让你选择为了别人而活。 ”
“直到你当上太子并遭遇了不可想象的一连串的事,才真正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
几不可闻的,男子轻笑了一声。
“愚蠢。”
有什么,从眼里流出,划过脸颊,顺着脖颈流到了衣服上。
双手不可遏止地紧握成拳,执废直直盯着那人的背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几句话,就打破了执废所有的心防,他为自己构筑的牢固的城墙,就这样一毁殆尽。
这么多年,他并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事qíng背后的真相,他只是选择了他想看到的那些,制造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旦他自欺欺人的砖瓦出现了漏dòng,随着扩散开来的dòng,会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崩塌。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周国的皇子,不论是庄闲还是执废都只是一个名词,不管顶着哪个名词生存、内里还是那个对前世抱有不切实际的渴望的人。
他知道四皇子执默怀里的点心是不能吃的,却依然笑着接过。
他知道二皇子的野心和对自己莫名的怨恨,却依然为了不算熟识的侍卫代人受过。
他知道与宋景满一同倒下的人是敌国的探子,却依然救了对方。
他知道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依然装作视而不见,就算随时会成为牺牲品也毫不在乎。
……
随着时间的推移,尽管他已经忘记了前世的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事,究竟认识什么样的人,那份执着却越来越深刻,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个穿越时空而来的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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