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_斑之【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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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手一点点地收紧网,直到她困在里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才罢休。

  郭圣通一上午都很没有jīng神,文讲席以为她苦夏便也不挑那艰难晦涩的文章讲解,让她温了温以前的书又习了一个时辰的字便叫她回去了。

  午饭厨下特意送来了酸笋炖鸭,香气扑鼻。

  她胃口大开,一口气用了两碗饭,满以为这样吃好了心里就会舒畅许多,结果还是难受。

  午间她没有睡觉,临窗写了半个时辰的字便去上课了。

  郭圣通跟着王自和学习医术的这一年多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医术的高明。

  她想学好医,她既然无法从旁人那里得救,便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王自和很满意她的勤奋认真,下午的课程进行的很顺利。

  到后来还余下点时间,王自和就和她闲谈起他以往的病例。

  医者医术的高明与否,既取决于医理学的是不是透彻,还取决于医者的见多识广。

  对于医者来说,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郭圣通医理学的相当好,短缺的就是经验了。

  是以,王自和说起时,她都听得格外认真并不时发问。

  对于为什么生病,又为什么在两样相同药效的药材中选前者而不选后者,她都问得清清楚楚。

  王自和去真定前,就怕这个想学医的女公子是一时兴起,不能下苦功,打算好了若真是这样就是真定王的面子也不给。

  他没有想到,郭圣通的天赋会这么好,还这么勤奋好学。

  于是,他大喜过望,私下里已经把这个小女孩子当成了衣钵继承人,但凡有所求问,无不倾囊相授。

  刻漏滴滴哒哒地走到申时末时,下午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王自和从坐席上起身正准备离去,忽地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你前两天问我的那个肺痈的,现在怎么样了?”

  郭圣通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自和道:“若是发现的早,我说不得还能有五六分把握。只是现在已然化脓,我也是无能为力,可惜了啊。”

  郭圣通心中一动,既然能治前期,那么后期的治疗也能参考一下,说不得也能有一线生机,总比等死的好。

  “先生,那若是早期该怎么治呢?”

  ☆、第八十章 一试

  听得郭圣通发问,王自和便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预备好生讲解一番。

  “一病起,必有所因。

  肺痈乃是因饮食的重口味或营卫不和所致,如嗜酒、嗜食辛辣炙爝厚味这样饮食上重口味的习惯,会使得酿湿蒸痰化热,熏灼于肺。

  营卫不和则可能是因为肺脏宿有痰热,或他脏痰浊瘀结日久,上gān于肺,抑或因为劳累过度,正气虚弱,卫外不固。

  须知肺肺叶娇嫩,不耐寒热燥湿诸邪之侵,又在五脏六腑中位置最高,覆盖诸脏,易受外邪侵袭,故有娇脏之称。

  是以,但凡受灼热又遇阻不散,使得蒸液成痰,邪阻肺络,血滞为瘀,痰热与瘀血互结,就会蕴酿成肺痈。”

  郭圣通点头受教,她知道肺痈的病因是热毒瘀结,但听了王自和一番话后更觉得思路清晰,大有恍然之悟之感。

  王自和顿了顿,说起具体的治疗来。

  “余曾经治过六例肺痈早期,表症上都还停留在发热恶寒,口gān鼻燥,舌苔薄huáng或薄白,脉浮数而滑。

  余起初当做风寒来治,但几剂药后病家病qíng不见好转,反倒说胸痛,尤其是咳嗽之时尤甚。

  余便多了个心,察觉出不对了。

  这不是风寒,而是肺热灼身。

  虽不能肯定是肺痈,但当务之急都是须得开泄肺气,清其郁热,散其内邪。

  银花、连翘、芦根、竹叶辛凉宜泄,余用它们来清热解毒;再配以荆芥、薄荷、豆豉助银花、连翘以辛散表邪,透热外出;桔梗、甘糙、牛蒡子轻宣肺气。

  倘若碰着内热加剧,咳痰huáng稠,口渴者,可酌加石膏、huáng芩、鱼腥糙以清肺泄热。

  痰热蕴肺,咳甚痰多,配杏仁、浙贝母、桑白皮、冬瓜仁、枇杷叶肃肺化痰。

  肺气不利,胸痛,呼吸不畅者,配瓜蒌皮、郁金宽胸理气。

  如此因症试治,余治好了五个病家。

  但还是有一个病qíng加剧,余尽了全力仍然没能治愈,只能看着他咯吐血痰最后人如灯灭。

  唉——”

  肺痈是死症,能及时在初期发现并挽回五个人的生命,王自和该高兴才是。

  但他却为了那个没能救活的病家,现在说起来都长吁短叹愧疚之极。

  郭圣通想,这就是医者的良心,亦是医者的伟大。

  她劝慰王自和道:“先生不必过分难过,医者只是医者,并不是神。

  更何况肺痈初期治愈的可能xing是大,但又有多少医者能在初期就能肯定那是肺痈,而不是风寒,从而迅速施治呢?

  所以,肺痈大多确诊时都已经成痈了。

  先生能六之救五,已是万幸,似刘文叔,不就没有这个运气吗?”

  王自和道:“余行医一辈子,该是见惯生死才是,但不知怎地这心肠总是没法硬起来。

  时间一长,索xing都不再诊脉了。

  只想着多教几个出众的学生,让这天下多几个名医,也是苍生之福了。”

  王自和一贯严厉的双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雾,郭圣通望着他,心中莫名也多了几分哀切。

  什么时候岐huáng之道也能飞速发展呢?

  到那时候,会不会肺痈也只是小病?

  可是会不会又出现新的一时半会攻克不了的病症呢?

  她不知道。

  她想吾辈医者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努力,永远不轻言放弃。

  这样不论出现怎样的疑难杂症,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郭圣通展颜一笑,“先生所愿,我记住了。”

  王自和也笑了,“你倒是不知道谦虚。”

  郭圣通反问道:“难道先生不是很看好我吗?”

  王自和楞了一下,笑道:“这么说倒也没错。”

  玩笑开过之后,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郭圣通忽地扬起脸,下定决心般地对王自和道:“先生,我想试一试。”

  是,她想来想去,哪怕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还是想试一试。

  不是因为她不忍心起了同qíng心,也不是因为刘文叔带给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而只是单纯因为医者的本分,她既学了医,就该学以致用才是。

  见死不救,不是她的xing格。

  她想,只有尽力了,她心里才会好受些。

  王自和本想劝她,害怕她初行医便败在死症上伤了自信心,以后畏首畏尾不敢再诊脉。

  但想了想又觉得勇敢救治乃是医者本分,若是人人都畏难退缩,那死症就真的永远只能是死症了。

  是以,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想尽力试一试,是好事。

  只是肺痈是死症,若说在溃脓期完全治好,天下医者只怕没有几个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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