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位置如是被什么东西沉重一击。
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探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严锦宁只匆忙的爬起来,穿了鞋子就奔了出去。
彼时那少年一行已经拐过回廊,下了台阶走到院子里。
yīn雨连绵的天气,他在昏暗天色下呈现在她面前的侧面轮廓依旧清朗俊秀。
一切,都一如当年那般美好的模样。
这里的一屋一舍,一糙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样子。
严锦宁只当自己还是在梦里,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门框,眼眶酸胀的厉害。
“咦!小姐醒了啊!”刚好埋头从院外进来的大丫鬟玲珑咦了一声,然后便欣喜的快跑过来。
司徒渊仓促的回首。
隔着雨幕,两个人的视线就在冰冷的空气里相撞。
他的瞳仁较之常人从来要更加浓墨重彩一些,永远都是最明亮纯正的。
他这样的目光,是那三年间她无论多少次午夜梦回,在噩梦里都看不真切的。此时一眼望进他的目光里,严锦宁的心间,瞬时凝满一层温热cháo湿的水汽。
“你醒了?”司徒渊的眉头皱了一下。
“嗯!谢谢你来看我。”她轻轻的弯唇而笑。
明明是很虚弱的一个笑容,却不知道为什么,缓缓的有种qíng绪流淌,目光jiāo融中居然会沉沉的打动人。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无声无息的长大了,即便是笑容也不再娇俏顽皮,反而带着属于少女的纯净与美好。
司徒渊的思绪,突然恍惚了一下。
“殿下,”察觉到他的神qíng,闫宁却莫名紧张了一下,连忙催促,“天晚了——”
“哦!”司徒渊回过神来,隔着雨幕也对她笑了笑,“你醒了就好,快进去吧。”
“七殿下。”严锦宁一急,扶着门框跨出去,暗暗咬了下嘴唇,“外面大雨,山路难行,现在天已经晚了,你——你就在这庄子上住一晚吧。”
“没事呢,回京也就只有两个时辰的路,我走快些,应该也耽搁不了多久。”司徒渊先是一愣,然后就弯了下唇角,“这下着雨呢,天凉,你的身子又不好,快进去。”
说完,他就又转身yù走。
“子渊!”严锦宁的心中慌乱不已,恐惧的大声叫他,“你别走。”
司徒渊怔了怔。
严锦宁的父亲严谅曾在宫中任太傅,教导皇子们的功课。当时严谅非常宠她,经常将她扮作书童,带着她进宫去,在皇子们读书的时候她就托腮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旁听。那时候他就特别喜欢这个粉雕玉琢一样的小人儿,经常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给她,又常和她玩在一块儿。
那时候严锦宁还少不更事,总是嘴巴很甜的唤他的小字“子渊”。
可是转眼,严谅逝去已有七年,她不再进宫,他也不再得机会常常的与她见面,两个人,偶尔在各种宴会上见到,也不过谨遵着礼数,互相之间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jiāo流。
许多年了,他不再听她这样叫过他了。
严锦宁站在廊下,见他犹豫,终还是一咬牙,快步下了台阶,踩着满地积水朝他跑过去。
“小姐——”玲珑一急,赶紧回屋里去找伞。
司徒渊也没想到她会冒雨跑出来,心头剧烈一跳,赶紧一把夺了闫宁撑在他头顶的雨伞迎过来。
“犯什么傻呢?”他急声责难。
秋风很大,chuī的雨丝斜走,他便就将她拉到身边,用披风替她挡了风,又撑了伞在她头顶。
严锦宁淋了雨,鬓边披散的一缕发丝湿湿的贴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有些láng狈。
她扬起脸来,神qíng急切又紧张的看着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口道:“你别走,就住一晚,我……”
话到一半,却是喉咙哽咽,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还是分不清梦与现实,只清楚的记得,当初他也是在这一天,知道她病重,就冒雨前来看她,那时候她高烧昏迷,他又不好留在这里过夜,晚间冒雨离去,然后……
然后那一天,就成了永别。
正文 第003章 那不是意外
他回京的路上,遇上山石滑落,葬于泥石流之下,连尸骨都难寻觅。
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色,严锦宁不由的就湿了眼眶。
“你一个人住在庄子上,我留在这里,诸多不便,你放心……”司徒渊看着渐晚的天色,轻声劝她。
“我不放心。”严锦宁qíng急之下,一把握住他撑伞的手,“总之——你别走了。”
她还在病中,手掌还带着高烧的余温,烙印在皮肤上,又似是顷刻就暖在了心里。
司徒渊的心跳猛地一滞,手指不禁便多了几分僵硬。
严锦宁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觉自己失态,烫了一样赶紧撤手,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她垂了眼睛,不叫他看到自己眼中慌乱,只轻声的道:“我怕晚上打雷,你在外院住着吧,我——”
她不能告诉他,她怕极了他会一去不回,也怕极了噩梦重现,这一走,就又再成了一次决绝的永别。
马上就要入冬,这个时候,即使下雨也极少会有雷电了。
司徒渊见她是真的神qíng恐惧,便就皱了眉头。
闫宁见他动容,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一步上前,“殿——”
司徒渊不动声色的一个眼波横过去,阻了他,只对严锦宁点头道:“那好吧,我就在外院的书房住一晚,等明日你的烧完全退了我再走,这样也更放心些。”
严锦宁如释重负,微微点头。
“小姐。”玲珑这会儿也撑了伞从屋子里奔出来,一面忍不住责备道:“小姐您都还在病中呢,怎么能淋雨,快跟奴婢进去吧。”
司徒渊将她送至玲珑的伞下,严锦宁转而对拧眉愣在旁边的刘妈妈道:“妈妈,天晚了,夜路难行,只能委屈七殿下在咱们庄子上将就一晚了。你去前院把屋子收拾出来,给殿下住吧。”
虽然前后两个院子隔着一道门,可这庄子上没有长辈,刘妈妈便有些犹豫,“这——”
“快去吧。”严锦宁却容不得她多说,转身就匆匆进了屋子。
司徒渊的身份贵重,刘妈妈不敢怠慢,虽然心里不赞成,也还是应诺去了外院收拾。
以前严锦宁身体好时,每日都过去读书写字,那屋子也不需要特别打扫,刘妈妈只带人把chuáng帐被褥换了,又让厨房送了晚膳过去。
待到传膳的婆子退了出去,闫宁从外面进来,却见司徒渊正负手站在窗子前面,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出神。
他的神qíng冷淡,当中却又隐约透出几分凝重。
闫宁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qíng,走过去道:“主子,今晚……您真的……”
不走了吗?
司徒渊面上没什么表qíng,闫宁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难道是二小姐她察觉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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