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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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重阳应了声,沉默了许久,说,”母后自尽了。”

  沈池心里一惊。“不是病逝?”

  “不是病逝。自己割开了喉咙。头几乎断了。——就在乾清门外。” 重阳苦涩地道,“临去的时候,她的眼睛只盯着吉利儿。朕就在乾清门里,她……一眼也没有看过来。”

  沈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紧紧拥住了重阳的肩膀。重阳闭了闭眼,反手把沈池抱在怀里。

  黑暗的大殿里,两人安静地相拥坐了许久,重阳问,“阿迟,你心里也有遗憾之事?”

  沈池想起了上辈子的公务员老爹和校长老妈。他们膝下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她来了彼方,留给他们老夫妻的,又是什么日子。

  “有。”她低声道,“抱憾终生的憾事。”

  重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朕抱憾终生的憾事。如今你无事,朕很高兴。”

  沈池回握住重阳的手。“陛下,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出去罢。”

  “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摸索着走到了殿门口。沈池敲了敲木门。“殿下。”

  殷季的声音立刻从门外响起来。

  “沈学士,本王那位皇侄如何了?”

  “陛下无事。已经在门后了。”

  殷季喜道,“甚好。吴大用,开门。”

  话音刚落,殿里的沈池和殿外的尉迟廉齐齐叫了声,“且慢!”

  尉迟廉在门外笑了声,“哟,沈大人也知道?”

  沈池没理他,“殿下可准备了黑布?在暗室里过久,骤然出门,只怕伤了眼睛。”

  殷季倒没想过这茬,微一迟疑,旁边的尉迟廉已经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来。

  “早就准备好了。卑职这就从门缝里塞进去。”

  沈池道,“陛下,眼睛且闭一下。” 片刻之后,门缝微启,漏进一丝光线,在暗室中看来,竟灼灼耀眼。沈池把黑布叠了几层,仔细绑在了重阳的眼睛上,拉开沉重宫门,牵住重阳的手,迈出了黑暗的宫殿。

  殷季站在殿外,背着手看着。这位大侄子确实可以自己走路了,对说话也有反应了,不像中午那那时候,从头到脚一根木头似的瘆人模样。

  殷季满意地点点头,眼角扫过角落里的吴大用。吴大用心领神会,立刻把准备好的笔墨案几抬过来殿前空地上,一份空白诏书放在案几上面。

  吴大用弓着身子,赔笑道,“万岁爷,这景阳宫的滋味不好受,奴婢也不忍心万岁爷再受苦。如今御案就在这里备下了,朱笔也准备好了,万岁爷先琢磨琢磨,等下眼睛可以见光了,万岁爷就随便写个几句,奴婢拿了退位诏书,这事儿就完了。万岁爷还年轻,日后还是可以做个逍遥王爷。”

  重阳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

  “你过去告诉端王,他要的,朕不会给他。实在想要,叫他自己凭本事来取。”

  吴大用脸色顿时一变。

  “嘿!这敬酒不吃吃罚酒——”

  “够了。”殷季打断道,“他再不济,也不是你这个奴才能糟践的。继言,你带本王这位皇侄回去乾清宫。传令崔正道跟容广益换值,羽林卫依旧把乾清宫围起来。”

  孙继言单膝跪地领了命,王府亲卫将皇帝围在中间,他亲自领着,簇拥着走了。

  沈池站在旁边,见重阳走远了,淡淡行了个礼,也不说话,转身出了景阳宫。

  殷季被晾在一边,气得不轻, “这个没记性的东西!上次得了个教训,转眼就忘了。还得让她长长记性。“

  尉迟廉笑道,“属下把她拎回来?”

  “不急这一刻。先把宫里这摊子忙完了。“殷季走过去几步,一脚踢在吴大用膝盖窝里。吴大用哎唷叫了一声娘,就跪地上了,忙不迭地磕头。

  “奴婢有错!奴婢有错!“

  殷季喝道,”把事情讲清楚!叫你看好了皇帝,情况不对就放出来,怎么看出这么大动静来!“

  吴大用委委屈屈分辩道,”奴婢哪里知道,关个黑屋子能关出这么大事来。头天奴婢进去看了一眼,万岁爷叫奴婢滚,奴婢就出去了。后来万岁爷没动静了,奴婢以为睡了,就在外面守着。这不就守到今天了么。也就两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殷季恨恨道,”退位诏书还没写,如果他关里面疯了,你也不必来本王这里磕头了,直接去乾清宫把自己的狗头挂在宫门上!“

  吴大用哭丧着脸连连磕头不止。

  殷季来回走了几步,“花大满呢?落在你手里,被你弄死了没有?“

  吴大用跪在地上喊冤,”奴才哪有这么狠毒啊!花大满好好的,就是腿脚不中用了,奴婢打发他去旮旯里扫茅房了。”

  “把他叫回来,依旧贴身伺候乾清宫那位。”

  吴大用不情不愿道了声是。

  第68章 翻墙

  殷季带着尉迟廉一路回了王府,直奔书房,吩咐唤华先生来商议事情。

  过了片刻,华永廷坐着轮椅出现在书房外。

  殷季为了方便华永廷行走,把王府里各处的门槛都拆除了。华永廷便坐在轮椅里直接进门来。

  “王爷急召,宫里可是有大事?”

  殷季把景阳宫的情况大略说了说,“关了两天暗房,人差点疯了,清醒过来说的话居然硬气得很。本王这位大侄子的脾气,像我那位大哥。看他这样子,自杀和退位诏书这两条路,只怕他都不会选。华先生可有对策?“

  华永廷沉吟良久,缓缓道,“既不愿自尽,又不愿退位,实在棘手的很。臣思来想去,只有病逝这一条路了。“

  殷季一拍书桌,“好!”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如果是暴病而亡,将来记入史书,只怕惹得后人诟病。”

  “不能暴病而亡,那就慢慢病逝。拖上两个月,再断气。这下总成了。”殷季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失足落水,染上了肺痈,高烧不退,慢慢病死,如何?”

  华永廷皱眉道,“失足落水倒是不难,如何确保染上肺痈?殿下当年腊月天掉进冰水里,都没有染上肺痈。如今都三月仲春天气了。乾清宫那位又身体强健的很。”

  殷季想想道,“那就染个天花?“

  华永廷道,“天花不行。时疫都不行。京城内外戒严,万一控制不住,就是牵扯万人的大祸事。”

  殷季思索了半日,“索性等到酷暑天,中暑身亡。”

  华永廷冷笑道,“皇城冰库里堆满了冰。古往今来,中暑而亡的君王,也算是头一位了。”

  殷季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华先生倒说说看,什么可行。”

  华永廷沉吟不语。过了半晌,缓缓道,“前朝皇帝里面,有几个服用丹药而亡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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