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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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池心里倏然而惊,脸上最后一分的客气笑容也淡去了。

  “五爷是何意?”

  殷定山脸上的笑也散去了。

  “敝人翘首以待,终于等来了沈学士。原以为是为了陛下奔走而来,没想到却是为了令尊。”

  第69章 檄文

  沈池沉默以对。

  心里千百个念头,瞬间一闪而过。她与此人素来不熟,不知这番言语真心还是假意。是本朝忠臣的试探,抑或是端王手下设圈套邀功。

  她半真半假地推了个太极,“臣愿意为陛下奔走,可惜奔走无门。五爷可愿意相助陛下?”

  殷定山靠坐在座椅上,表情平静无波,一句话就把太极推了回来。“沈学士又可否愿意相助陛下?陛下对沈学士素日亲厚,这么多年朝夕相处,难道连一句嘴上的‘愿意相助’都拿不到?”

  这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

  沈池思忖了片刻,咬咬牙。自己这边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为了重阳,赌一把又如何。

  “京城如今的局面,嘴上说什么也无用。下官整日困在家里,确实奔走无门,手边只有这个。”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推到殷定山手边。

  殷定山打开宣纸,迎面两个正楷大字,

  “檄文”!

  他神色微动,一目十行往下看去,看了十几行,咦了一声,“怎么写了一半没了?”

  沈池无奈道,“水平有限,实在写不出来。这不是来找五爷写文章么。”

  殷定山嗤的轻笑出声,饶有兴味地看了沈池一眼。

  “陛下说的,竟是真的。”

  沈池郁闷的问,“陛下说了什么。”

  “沈学士还是不要听到的好。”殷定山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刚才周身冷冰冰的神色淡去不见,现在的眼角眉梢舒展,又宛如平日里的温柔佳公子了。

  他打量着手里的纸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 “沈学士拿了这半篇檄文,交给敝人,不知是何意。”

  沈池道,“下官听闻,凡是想要上山投奔劫匪的新人,都需要下山杀一人,割下头颅,当作取信的投名状。下官的宅子已经被围了,自个儿也是爬墙出来的,实在没什么投名状可以献上,只能拿这个充数了。”

  殷定山似笑非笑道,“沈学士倒是胆子大,不怕敝人讹你。虽说只有半篇檄文,落到有心人手里,也是要命的东西。”

  沈池叹了口气,“如今这局面,除了这条命,我也没剩什么东西了。五爷若是有心,取了去便是。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说的是什么话。沈学士身为朝廷栋梁,切莫轻贱自身。”殷定山两根手指轻飘飘掂着那张要命的檄文纸,站起身来。

  “沈学士稍候片刻,敝人去去就来。”径自出了书房。

  沈池隔着窗户,眼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只希望沈宅少了两个人,没有被外面的王府护卫司发现。一时又心里不安,不知道檄文落在五爷手里,自己会不会转手就被卖了。

  心思恍惚了片刻,又回过念头,想想如今这局面,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索性沉下心来等着。

  不到一盏茶时间,殷定山回来了。

  沈池探头看看,见他身后没人跟着,心里一松,至少今天没有被当场卖了。

  殷定山失笑摇头。

  “久等了。”他重新落座,从怀里拿出一张细细折叠的纸,推到沈池手边。

  沈池打开宣纸,写得满篇密密麻麻,最前面的大字铁划银钩,居然也是同样的两个字:

  “檄文”!

  粗略看了几眼,这篇檄文写得气势磅礴,把端王一桩桩罪行列出,列了十五条,骂得畅快淋漓,跟她自己写的水准一个天一个地。

  她赞道,“五爷好文笔。”

  “过奖。” 殷定山不咸不淡说了句,把书桌上的笔架砚台推过来,“就在这里写罢。”

  “……啊?”

  “劳烦撰写一遍,署上名字。”

  沈池怔了怔,回过神来。原来半张檄文的分量还不够,这才是人家要的投名状。

  她抿着嘴,不再言语,直接拿起笔。殷定山亲自取出一张大宣纸,沈池在纸上撰写了一遍檄文,文章最后写上“沈迟”署名,把纸对折起来,交给殷定山。

  殷定山接过去,看过无误,满意地收进袖子里,开口道,“令尊之事,无需担心太过。圣人以德治天下,我那位三哥不甚在意名声,他身边的华永廷却是个爱惜羽毛的。只需要写一篇孝情文章,贴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诵出去,令尊的性命应该无大碍。倒是陛下这边——”

  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要救陛下,却需要此篇檄文,贴在全天下的街头巷尾。沈学士可有办法?”

  沈池脸色凝重,“五爷的意思,下官知道了。端王时刻盯着下官这边,此文不能留在身上。京城戒严,目前还没有办法,如果想出了法子,下官再想办法来贵府。”

  殷定山道,“眼前局势紧急。檄文出,各地出兵勤王,指日可待。为了陛下安危,沈学士不必顾虑什么,不择手段,尽可以做起来。”

  沈池听他意有所指,一时猜不透他的‘不择手段‘到底指的是什么,纳闷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想,无论是救出皇帝还是闯出城门,她不择手段也办不到,这位五爷未免太高看她了。

  想要解释一句,说自己无能为力,看殷定山脸上莫测高深的模样,这句大实话实在说不出口,索性告辞。

  殷定山亲自送出大门,道,“令尊这边,不必顾虑太多。敝人今日写篇文章,明日送到贵府。”

  沈池道,“寒舍门口有王府亲卫守着。只怕送不进来。“

  殷定山冷笑一声,“敝人明日亲自送去。我倒要看看,老三手下的兵士敢不敢拦。”

  沈池道了声谢,跟徐则诚依旧从杨家后门进去,爬墙回了沈宅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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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殷定山果然如约而至。

  堵着沈宅大门的王府亲卫毫不客气,腰刀左右挥出,把人拦在门外,喝道,“王爷有令!谁人都不准进出一步!”

  殷定山道,“放肆!”

  从他身后闪过两个亲随,更不客气,上前一人一脚,把两名拦路的王府亲卫踢飞出去。

  众军士大哗,正要蜂拥而上,把人剁成肉酱,殷定山拿出一块腰牌,高高举起,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左宗正”。

  殷定山道,”家父是端王叔父。我乃端王族弟。”

  王府亲卫面面相觑,来人居然是王爷叔叔家的亲戚。

  众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几个军士飞跑出去,找自家的顶头老大,护卫司指挥使孙继言。

  殷定山拿着腰牌,下人扛着个箱子,径直走到沈宅门口。殷定山吩咐下人把箱子打开,冷笑道,“你们若不放心,就在这里查!查完了再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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