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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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手里的碎纸往天上随意一洒,纸屑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本王要什么,你清楚的很。你本来有机会救下他。但你故做聪明,跟本王耍这些心机。你记住,是你自己亲手掐灭了温泽的一线生机,把他推到了刀口下面。”

  沈池脸色煞白,浑身渐渐地发起抖来。仅仅原地站着,就已经站立不稳,几乎要倒在地上。

  尉迟廉从旁边扶了一把,“站稳喽,沈大人。”

  说话间,围观人群又是一声大喊,不知是谁的头颅落地。

  殷季脸上杀气毕露,站起身来,喝道,”法场上的刀斧手动作快些!本王没耐心看这么许久!”

  法场旁边监看的刑部主簿大惊,赶紧遥遥行礼道了声,“是!” 迭声的催促刀斧手快些动手。

  沈池有如跌进了油锅里,五内俱焚,无边无际的悔恨将她淹到没顶。她抖着手,想要把散落一地的特赦敕令拼起来,但已经被撕成碎片,足足有上百片之多,满地到处都是,一时间又哪里拼得起来。

  她蹲在地上,抱住膝盖,仿佛极冷一般,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臂里。

  殷季冷眼看她懊悔锥心,过了一阵,见她浑身开始簌簌发抖,手指已经掐出血来,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特赦敕令来,对着尉迟廉晃了晃。

  尉迟廉恍然大悟,笑嘻嘻走过来,接过了敕令,过去蹲在沈池身边,伸手推了推她。

  ”沈大人,别惦记着地上的碎纸了,温大人还没死呢。看看这是什么。“

  沈池眼皮红肿,双目无神,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一眼。

  看到尉迟廉手里展开的特赦敕令,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反复看清上面的人名,喉咙里哽了一声,泪水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眼眶。

  “想要是不是,可惜不能给你。“ 尉迟廉笑嘻嘻地收了回去。“殿下那边还等着呢。“

  殷季拿回了特赦敕令,依旧折成四折,用镇纸放在桌子上。

  “刚才闹了一场,现在改主意了没有。这份特赦敕令,可是本王这里最后一份了。再撕了,可真没了。“

  沈池咬咬牙,擦干了脸上纵横的泪水,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殷季身边,撩起下摆,跪了下去。

  殷季的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指节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沈学士这是什么意思?”

  沈池哑着声音道,”殿下的意思,臣知道了。殿下要什么,臣就给什么。”

  殷季仰头大笑起来,叫来传令兵,把桌子上的敕令丢过去,

  “去宣。”

  传令兵一路飞跑过去法场,高声念出特赦敕令,围观众人轰然议论纷纷。刑部主簿得了敕令,将剩余未斩的人从刀口下拉回来,重新押上了囚车。

  沈池跪在地上,温泽回过头,两人远远地对望了一眼。

  殷季眯着眼道,“现在多看看罢。温大人就算今日捡了一条性命去,他这前朝余孽的身份摆在这儿,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了,最好的结局也是流三千里。”

  沈池低声道,“可否让臣去和他说几句话。殿下恩德,臣铭记在心。”

  殷季笑起来,“原来从沈学士嘴里也能说出好听的话来,实在是难得。准了,过去道个别罢。可别再拉拉扯扯的了。”

  沈池起身,踏过法场满地血迹,走到温泽的囚车前面,轻轻拍了拍囚车。

  ”瀚之。”

  温泽带着脚镣坐在囚车里,神情少见了带了疲惫苦涩。

  “原以为今日一了百了。如今这般局面,只怕日后拖累了你。”

  沈池心里一紧,隐约猜到了温泽在想什么。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

  “难得听你说一次蠢话。你没有事,我高兴极了。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温泽起身坐近了一点,将左耳贴在囚车木栅栏边上。

  沈池用极细微的气声道,”你不是温家的儿子,我也不是沈棠的女儿。你现在听到的声音,不是我原本的声音。你知道的名字,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的一切身份都是假的。”

  退后一步,看着温泽复杂的神色,她真心实意地道,

  “莫说什么今生缘尽,来生再聚。你若现在死了,在阴间也找不到我。瀚之,好好活着,等你我下次相见之日,我们再慢慢说。”

  * * * *

  “他们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听见。”

  殷季远远看着两人在囚车边上轻声细语,皱着眉问尉迟廉。

  习武之人的耳目听力极其敏锐,尉迟廉听了一耳朵,复述道,“温泽在说,死在今日,一了百了,今日没死成,会拖累沈家小妞。沈家小妞说温泽活着,她很高兴。嘿,他们开始咬耳朵说话,卑职就听不见了。“

  殷季点点头,”温泽是个明白人。告诉大理寺天牢那边,夜里看紧点儿,腰带收走,别让他寻了短见。“

  尉迟廉找来了传令兵士,把端王的意思传过去大理寺衙门。

  几步走回来,尉迟廉看了眼远处还在说话的两人,想起刚才的场面,不由啧地感叹,“王爷居然把刑讯攻心的法子,用在一个姑娘家身上。看那张小脸蛋儿煞白煞白的,差点就晕了,卑职看得都心疼得慌。”

  殷季沉沉地笑了一声,“这样才治得住。没见法场那边人头都快落地了,她还沉得住气跟本王讨价还价。特意多备了一份特赦令,就是预防着她这边生事,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尉迟廉笑道,“确实少见,事到临头,居然反将一军。幸好王爷留了后手。”

  “毕竟她在朝上混了几年,混出了些城府。沈棠那只老狐狸,生出了只小狐狸。尉迟,你总是当她一个普通姑娘家看,当心阴沟里翻船。”

  “哈哈,王爷说笑了。卑职身上这两把刷子也是练了几年,不是吃干饭的。“

  说话间,囚车已经出发,四轮轱辘滚动着,往大理寺天牢方向去了。沈池表情怔忪,愣愣看着囚车走远。

  殷季放下茶盏,“尉迟,刚才的红绸子在哪里,就着桌案这里,四处围起来。”

  尉迟廉看看左右,“王爷,在这里太不讲究了吧。毕竟是人来人往的西市。 “

  殷季笑骂,”你这小子,想什么歪心思呢。叫你办事,还不快去。“

  十几名仪卫司亲卫一起动手,顷刻之间,四方红帷帐围在了监斩桌椅座位周围。沈池站在红帷帐外面踟蹰了片刻,掀起帷帐,走了进去。

  殷季端独自坐在宽大的高背椅上,单手撑着下巴。“说完了?“

  沈池道,”说完了。“

  “过来。“

  沈池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椅子前面。

  殷季拿个帕子沾了茶水,把她脸上的灰土泪痕擦拭干净,伸手把人抱在膝盖上。低下头,舌尖挑开紧闭的唇瓣,探了进去,狂暴地四处吮吸舔吻。

  沈池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柔顺地仰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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