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广益上前两步,拉开了寝殿大门。
迎面一个黑影直直地扑倒下来。容广益大惊,急忙跳后几步,站稳身形,定睛望去,竟是一具宫女打扮的女子尸体。
原来这具尸体一直靠在寝殿门上。殿门打开,尸体自然倒了下来。
尸体一剑穿心,早已经僵硬了。扑通倒在地上,依旧是直挺挺的姿势。宫女临死前的惊恐表情定格在脸上。
暮春的阳光从大门外照进了寝宫。寝宫大殿里,四处是黑色的血迹。
四五具宫女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青砖地上。
浓重的血腥气铺天盖地,冲人欲呕。
殷季眯着眼睛看了片刻,道,”广益,带人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容广益应了声,点了几名羽林卫,佩刀进了寝殿。
不过片刻,两名羽林卫搀扶着两名瑟瑟发抖的宫装丽人出来。那两名宫装丽人惊吓过度,早已走不动路,眼神呆滞,漂亮的脸上满满都是干涸的泪痕。
“哟,这不是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么。”殷季不咸不淡地道,“本王这位皇侄的寝殿里发生了何事啊。怎么把两位娘娘吓成这样。”
门外的阳光照到德妃和贤妃的身上,两人呆滞的眼睛动了动,贤妃木然坐在地上,德妃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寝宫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兵刃相击声音。
容广益的声音叫道,“陛下!陛下!臣不敢对陛下不敬,还请陛下住手!”
兵刃交接的声音不断传来,容广益从寝殿里节节后退,逐渐退到了殿门口。
沈池心里焦虑,往前几步,迎面看到了重阳赤红如野兽的眼睛。
“陛下!”章玉衡扑过去大呼,“臣终于得见圣颜!臣——”
殷季对身侧侍立的孙继言使了个眼色。孙继言会意,几步过去把章玉衡从门槛边上拖了回来,“章大人,你凑个什么热闹。就在旁边看着,史书里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章玉衡还在挣扎不休,“你们这些逆臣贼子!你们把陛下怎么了!”
殷季脸色一沉,“章编修慎言!陛下不是好好的么。还拿着剑把容广益砍伤了,生龙活虎的。”
身后的尉迟廉咳了声,道,“殿下——”
“等着!”殷季一摆手,抓紧机会,身体微微前倾,继续对面前的章玉衡循循善诱,“看到本王这位皇侄手上的天子剑没有,血迹发黑,布满剑身,身上手上也沾满了血迹。寝殿里这些宫女都是他杀的。御幸几个宫女倒是无妨,幸完杀之,就有违王道了。”
尉迟廉在身后又插嘴道,“可是,殿下——”
“叫你等着!”殷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又蹲下身,对伏地痛哭不止的宫装丽人道,“德妃娘娘,不要怕,本王在这里,你安全了。跟本王说说看,寝殿里发生了何事?”
德妃勉强撑起身,脸上泪水纵横,断断续续地道,“臣妾昨日奉诏入殿伺奉陛下。可是陛下……陛下……有如恶鬼附身,他一言不发,拔剑就杀了本宫身边的盈儿……还有荷儿,还有贤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他……他把所有宫女都杀完了。他还要杀本宫。幸好皇后娘娘在,拦住了,否则我……我……”德妃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又伏地大哭起来。
殷季满意地站起身,“章学士听到了没有?德妃娘娘亲眼目睹,不会有假。陛下德行有亏啊。”
章玉衡昂着头道,“按照德妃娘娘的说法,陛下并未幸完杀之。宫人侍奉不力,陛下杀了几个犯错宫人,也不算德行有亏。”
殷季被当面噎地哑口无言,怒视章玉衡半晌,又低头去看地上痛哭的德妃和木呆呆的贤妃,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德妃,皇后呢!本王那位皇侄莫非杀了皇后?”
德妃颤抖着举起手指,指了指殿里,又继续伏地大哭。
殷季顺着她的手指望进暗沉沉的大殿里,没有看见皇后,却看见一幕,惊得他几乎跳起来。
“她怎么进去了!”
尉迟廉耸耸肩,“殿下,卑职刚才就是想跟您说这事儿。沈学士一见到陛下,就自己蹦达过去了。”
“还不去把她抓回来!” 殷季气得头上要冒烟,“她不要命了!本王那位好皇侄现在见人就砍!”
殷重阳赤红着眼睛,手里剑尖滴滴答答落着血。旁边围着的七八个羽林卫不敢动手,又不能把人放出殿外去,空有众多人手,每个都硬生生挨了几剑。
重阳神志昏乱,近乎疯狂,脑海里只残留最后一分清明,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回响着,“他想要朕秽乱宫室。他想要朕做个昏君。他想要全天下唾弃朕的名字。朕不能做昏君。朕答应了她,朕绝不做个昏君。”
耳边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重阳。”
昏乱的神志恍了一下,仿佛细微阳光冲破了暗室,重阳恍恍惚惚抬起头来,茫然四顾。
那声音近了些,清晰地叫道,”重阳!“
淡淡的木樨香冲破了浓重的血气。重阳手里的剑,砰然落地。
他双眼赤红,直直盯着面前的人,被丹药催动的猛烈情/欲,被强行抑制了许久,此刻就像大水决了堤,他一言不发,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沈池猛地拉进内殿,用力扯下层层叠叠的宫幔。
尉迟廉在殿外看得分明,叫了声,“哎唷!她不是御前经筳官么。怎么学生对先生有那个心思。”
殷季气得七窍生烟,“少废话!还不去!殿里那位现在什么都干得出来!”
尉迟廉居然还不动。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殿下,帝师和皇帝学生的事儿记下来,算不算德行有亏,秽乱宫廷。”
章玉衡站在旁边,脸色惨白,身子渐渐发抖起来。
殷季停下催促,陷入了沉思。
第75章 红丸
沈池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上,重阳此刻竟像个野兽一般,全不像平日的样子。她又惊又疑,挣扎着要去按他撕扯衣衫的手,“重阳,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重阳双目赤红,已经听而不闻。
“他们给陛下服了虎狼之药。”内殿里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沈池挣扎着望去,方皇后端端正正坐在内殿的阴影里。
“沈学士可曾听说过前朝的红丸案。他们给陛下服用的红丸,远胜过当年。可谓杀人不见血。”
沈池此刻与重阳纠缠,形容极为狼狈,虽然听得清楚,却已经顾不上回话了。
方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神色。
“陛下一直在等的人,原来是你。”
沈池拼命推拒着重阳,艰难的道,“皇后娘娘,别看着,帮把手。翰林院史官就在门外。”
方皇后面无表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拔下了头顶的凤簪,解开盘发,及地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缓缓脱去了华丽厚重的皇后衣袍,露出光洁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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