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永廷皱眉道，“偶尔发育迟滞，也是有的。此事若是拿不准，绝不能声张。沈迟身为文华殿经筳官，是文人极清贵的职位，万一弄错了，惹得天下读书人不快，对殿下清誉损害极大。”
“那就等他辞官了再探个明白。” 殷季往长榻上一靠，眯起眼睛，“宫里的消息说，他不止会辞了经筳讲官，身上其他几个官职也会一并辞了。到时他一介白身，便是使些手段，应该也无碍本王清誉了罢。”
华永廷又是一皱眉，颇不以为然。“天下相貌好的娈童美婢，数不胜数，此人相貌虽好，却也不算天资国色，殿下大可去民间搜寻绝色美人，何必盯着这一个。沈太师若是突然丢了儿子，只怕会打草惊蛇，于殿下大业并无好处。“
殷季笑了笑，却岔开话题，”华先生可曾有过什么求之而不得的东西？“
华永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回复道，”双脚。臣小时候做梦都梦见可以自在行走。看到路上飞跑的孩童都羡慕不已。“
“如今呢。”
“如今，“华永廷苦笑道，“如今已经成了臣的一块心结，却不再往外求了。”
殷季点点头，”那华先生就应该了解本王的心思，不该劝阻，反而应该助本王早日得偿所愿才是。“
华永廷一惊。
殷季沉沉地道，“若是早几年直接得了手，也不过是个相貌好点的玩意儿，一两回就丢开了。偏偏费尽心机，就在身边，却始终够不着。这沈迟，已经成了本王的一块心结。本王也不再往外求，总要他自己送过来才好。”
坐在温府马车里，正结伴归家去的沈池，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有人骂我。也不知是谁看我不顺眼。“
温泽坐在对面，笑眯眯道，“莫说旁人，我也看你不顺眼。顶个经筳官的清贵官职，又没有俗务缠身，整日衙门里点个卯就走，朝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偏偏你还要请辞。”
沈池失笑，“你还不知道我的斤两，陛下小时候也就罢了，随便拿几个竹子石头也能糊弄说是格物穷理。现在陛下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学识有限，实在是教不下去。趁早走人了事。”
温泽笑道，“泼天的富贵说抛就抛，也就是沈大公子有此魄力了。令尊当真已经同意了？我看不像。”
“我的事，何必要他同意。”沈池倚在马车里，从袖子里摸出温泽的扇子，扇了扇，“天实在是太热。心静静，先去你府上歇歇，晚上再过去太师府跟我老爹说。”
温泽两眼弯弯，“你这馋虫，当真是天太热要去我家里歇歇？还是又盯上我家老娘的酒酿丸子了？”
沈池手里的扇子遮住了半张脸，懒洋洋地道，“除了伯母的酒酿丸子，还要你窖里秘藏的屠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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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沈池去了太师府，跟她的太师老爹在书房里秘密议了半日。
沈棠的脸色难看之极，重重拍了桌子。
“听这这混球的语气，恐怕心里还在打你的主意。吾儿莫怕，为父自有办法。等陛下亲政了，你这个帝师的职位必定要往上提一提，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入了六部，再外放两年。到时混足资历，再调回京来，直接提上三品任个侍郎，我倒不信这混球对着朝廷重臣还敢下手！”
沈池听来听去，这便宜爹好像把她的一辈子都打算好了。
“父亲，不必计划这么长久。且听女儿一句，还是多多派遣人手，早日把哥哥找回来罢。这才是万全之计。“
沈棠听这话音，脸色不由一沉，“吾儿这是何意？为父筹划了这么久，如今沈家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你倒是想要置身事外了？“
沈池无语，她这位便宜爹满脑子的三代公侯想疯了，已经深陷局中。
她只能把话挑明了，“女扮男装五年，没有被人识破，已经是万幸。但男女相貌毕竟有差异，现在勉强还能扮个翩翩佳公子，将来年岁渐涨，女儿到了三十，三十五，难道能一辈子扮下去？”
沈棠不以为然，张口就要反驳，沈池接着道，“以前身边有韩铮护着，偶尔出了点纰漏，也轻轻遮掩过去了。有次女儿在轿子里来了月事，到了家门，不敢下轿，韩铮脱了外衣，遮挡在女儿身上，这才进了门。避暑山庄伴驾，随身物品检验过才能装箱，女子用的东西也都是他趁夜取了来。如今韩铮不在了，女儿再出了纰漏，有谁帮着遮挡？父亲莫要只想着荣华富贵，三代公侯。也要看到一步走错，沈家就是万丈深渊。”
沈棠终于闭了嘴，沉思起来。
书房的烛火闪烁，映着对坐的父女有几分相似的两张面容。沈棠沉思良久，开口道，“吾儿这些年辛苦，为父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是太晚了。”
沈池试探性的说了句，”如果女儿辞官——“
“辞不得！”沈棠斩钉截铁的道，”费尽五年心血，终于顺风顺水走到现在，你若是眼下辞了官，这些年的辛苦全部功亏一篑。万万不可！吾儿休得再提！”
沈池看着太师老爹闪闪发亮的眼神，放弃地闭了嘴。
沈棠安抚地道，”也罢，为父加派人手，继续去寻你的哥哥，你这边拖得一时是一时。”
沈池心想，这主意听起来实在不靠谱，倒像是随口糊弄人的。便不罢休地追问道，“若是拖不下去，哥哥却又换不回来，那时怎么办？”
沈棠这回认真想了想，说了四个字，“诈死脱身。”
沈池叹了口气，想起了那颗毒丸。
真遇了事，她这位太师老爹，也不知道是帮她诈死脱身呢，还是真的要她死。
总之就是三个字，不靠谱。
沈池彻底断了跟太师府这边坦白的心思，扯淡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小宅子。
过了两日，太师府送了个锦囊来，顺道遣来了八个膀大腰圆的护院。
沈池看那八个护院齐齐站成两排，小小的前院几乎就塞满了，便只留下了四个。即使这样，想着以后多出来八只眼睛时刻盯着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回去后院关了房门，把锦囊拿出来放在桌上。沈池掂了掂，难不成又是一颗毒丸，打开了锦囊，里面滚出来十二颗龙眼核大小的药丸。
蜡封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道，每月一颗，可保女子当月葵水不至。但，服用太多，有损子嗣生养，慎之慎之。
沈池心想，这回应该不会是毒|药了。若真的每个月少了那几天的麻烦，管他以后什么子嗣。
从此便按月服起药丸来。
这一日下朝回来，沈池在前院的紫藤花架下看了会儿闲书，困意上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朦朦胧胧一睁眼，赫然看见院墙上露出小半个人头，一双闪亮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窥视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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