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奚图南【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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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头顶都快冒烟了,“现在还好意思自称臣!一个女人,敢进文华殿做经筳官,你吃了豹子胆了!”

  沈池委委屈屈坐起来, “这不是都坦白了么。臣的身家性命,如今都交给陛下手里了。”

  重阳脸色阴沉地瞪着她,沈池伸出手臂,试探性地轻轻拉了拉皇帝的手。

  重阳本来想挥开她的手,但是顺着莹白的手臂,视线不知不觉移到了光洁的肩头,又不知不觉移到了胸前若隐若现的风光。脑袋里嗡的一声,不知怎么的,居然被她拉坐下了。

  重阳心思纷乱,鼻尖盈满了淡淡的的木樨香,在灯下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弯弯,嗓音却温软娇柔,全不似平日低哑柔和的声音。

  “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沈池温温软软地道,“平日里吃了药的。这两天没吃,憋着没怎么说话,原本的声音恢复了七八成。“

  重阳恼怒道,“还有什么是瞒着朕的。”

  沈池笑道,“再没有了。” 眉眼柔柔弯起,笑容温柔,却又带着几丝狡黠,是平日见惯的模样了。

  “温泽见没见过你这副女子模样?那个姓韩的见过没有?”

  “都没有过。”

  重阳怀疑地追问了句,“当真?没有一个见过你这样子?朕是第一个?”

  沈池鼻音软软地嗯了一声。“韩铮跟着的时候,都一直束着胸的。”

  重阳心里半是气恼,半是满足,将人揽在怀里。

  到了三更天了。宫外陆续传来了梆子响。皇城内值更的铜铃声声。

  漆黑的天上,不时亮起几处明亮焰火,夹杂着隐约的欢笑声。今年因为边关战事,奉天府取消了全城焰火,却也没有禁止民间百姓自己寻乐子。

  粗臂灯台上的蜡烛已经熄灭了。重阳在夜色中睁开了眼睛。

  “新年了。”

  毫无动静。

  “过了年,朕就十七了。你也二十三了。”

  还是毫无动静。

  重阳叹了口气,直接推了一把,“醒醒。说好了一起守岁的人呢。”

  沈池迷迷糊糊地说,“新年快乐。”

  “你这个贺词倒是新奇。”

  “呃,新春吉祥,大吉大利。”

  “俗。” 重阳起身寻了火纸,亲自将四周的蜡烛点起来。“虽说今日罢朝,但军情紧急,随时会有边关文书送来。几个内阁大臣都在文渊阁值房轮候着。你的辞官折子写好了,可以直接送过去。”

  沈池彻底清醒过来,披衣起身。 “不会这么快。总要等边关军事大定,一切如常了,再走不迟。”

  重阳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不放你的时候,死活闹着要走。现在同意放人了,你倒不急着走了。”

  沈池道,“若是无事,走了也就走了。现在这局面,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焦头烂额,我自己一走了之。瓦刺这次越境突袭,不像是攻城略地,倒像是捞一把就跑,跟他们的鞑靼兄弟挺像。至多一两个月,等开了春,边关总该有好消息了。到时候辞官了无事,索性在京城再待一阵子,端王殿下去河南就藩的时候,臣也跟着去凑一场热闹。”

  重阳忍不住笑了,“几年前结下的梁子了,你倒是一直盯着朕那位王叔不放。”

  “明明是端王殿下盯着臣不放。大年初一,不说他了,扫了兴致。”

  “这么说来,你虽然辞官了,倒不急着离京。”

  “确实如此打算着。”

  “甚好。”

  两人说了些闲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更初刻。沈池看了看屋角的沙漏,“臣该走了。天明开了宫禁,只怕人多眼杂。”

  重阳起身写了朱批敕令,召门外的耿文烈进来,将敕令递给他,又吩咐了焦致儿亲自陪同,送沈学士出宫去。

  沈池在门口系好了狐皮大氅,退后两步,郑重行了个大礼。“陛下,臣去了。”

  重阳点点头,“去罢。”

  眼看那人的背影在夜色中越去越远,重阳独自坐在东暖阁,默默喝了半壶冷茶。

  “万岁爷。”焦致儿送了沈池回来,吓了一跳,赶紧把冷茶换了热的,垂手候了半天,试探着叫了声。“明儿大年初一,还要接见百官朝贺。万岁爷可要回寝殿歇下了?”

  重阳像个石像似的坐着不动,等焦致儿说话的尾音在空气里几乎散没了,心里开始怦怦打鼓,少年皇帝突然开了御口,轻声道,“遵从本心即可。”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焦致儿不敢接,眼巴巴地等下句。

  重阳又喃喃道,“想做之事,便放手去做。事可成,可不成,终归无悔。”

  这话说得更没头尾了。

  “她当真是这样想,这样做。”重阳对着空荡荡的暖阁,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却甚是沙哑难听。“她倒是无悔了。我呢。”

  焦致儿忽然明白了过来,沈大人和陛下最后两句简单的对话是什么意思,顿时红了眼眶,想劝又不敢劝,嗫嚅地道,“万岁爷……”

  重阳猛地起身,大步回了寝殿。

  * * *

  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每日不间断的送进京来,就连大年初一也不间断。

  来自各方的加急文书,有的来自忠义侯李岁明,有的来自嘉峪关守将胡守益,有的来自监军方云贺。

  各方面的消息拼凑在一起,沈池除夕夜随口说的几句话,居然蒙对了。这次瓦刺派出了十万大军,在边关耀武扬威转了一圈,与其说意图攻下嘉峪关,一举进攻中原,倒不如说眼红邻居有钱,想往自己家里搬点东西。

  边关沿线,被瓦刺掳走的牛羊人口无数。等到李岁明率二十万大军抵达的时候,瓦刺的轻骑主力却在风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晃到哪儿去了。

  李岁明这次也不像上次那样深入敌境,而是按兵不动,只是派出斥候四处寻找。

  两边加起来三十万的军队,就这么隔着一道嘉峪关,玩起了捉迷藏。

  从年底一直到来年二月,整整两个月时间,始终没有大规模交战。打得最大的一次不过两千来人。还是两边的前锋小队在暴风雪里不期而遇,昏天黑地打了一场,留下了三四百具尸体,赶在冻僵之前各自退走了。

  兵部尚书司哲把自家铺盖都搬到朝房里了,打算日以继夜的办公,没想到却清闲得天天磕瓜子儿。反倒是兼任户部尚书的辅国公方栋,要供养二十万大军的粮草,每日带着户部上下官员,四处寻钱寻粮,忙得不可开交。

  这种日子过长了,国库吃紧,朝上渐渐的就有了撤兵的呼声。

  过了惊蛰节气,边关虽然还是冰天雪地,但是中原各地已经降下春雨,到了春种的季节。

  这一天,边关又传来八百里急报,这次是监军方云贺的秘奏,报称瓦刺已经全面退军。忠义侯李岁明率大军出嘉峪关,急追两百里。但敌方轻骑行踪飘忽,是否继续深入追击,还请陛下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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