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迟暮_风储黛【完结+番外】(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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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任胥微微喘着气, 鬓发尤湿,朗润地贴在额角,拥了一床被子抵着她靠在小几边休憩, 问道:“长宜来与你聊了什么?”

  他最近练功练得勤, 盛迟暮愈发觉得那紧密贴着自己的胸口变得硬实了,她总是逃不脱任胥的魔爪, 方才一番胡闹,更加脸颊如霞, 余韵未散, 低头道:“聊了皇姐的事, 她近来学着女红。”

  “要嫁人?”任胥脸色一暗。

  晋安帝一直没有指示,任胥以为他怕是忘了,近日常有言语试探, 但这一试探便发觉,晋安帝压根不是忘了,而是他还有意将任长乐许配给萧战!

  盛迟暮便猜到他又生气了,也不说什么话。心里想着, 萧战是平南王的四公子,虽说不是世子,也许将来无法继承家业, 但以他的才干和军功,只要得到了皇帝公公的赏识,将来就算列土封爵也未必是难事。他这么一个人,在此时来长安求娶长乐公主, 是为了什么?他愿意为了长乐公主留在长安么?

  任胥知道任长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轻叹一声,低头吻盛迟暮的头发,“暮暮,萧战靠不住。”

  他的声音哑然,“他娶任长乐,只是为了将她拐回平南王府做人质罢了。”

  “殿下怎么知道?”盛迟暮对这个神秘的夫君一早存了怀疑之心,一个人的生活习性会发生突然的转变,本就令人怀疑了。姹嫣后来同她说,当初他们俩比试谁更了解对方,并不是她不肯再在盛迟暮背后画了,而是很多事,她已经不确定。

  姹嫣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但对太子任胥的起居习惯也并不陌生,在马皇后将她安排到东宫之前,她曾经将任胥的日居习惯罗列了一份给她,但大婚那日见着了任胥之后,她发觉马皇后给的很多地方有误!

  譬如,太子从来不是左撇子,可是在很多精细的活儿上,他是习惯用左手的,他的字画向来饱受嗤笑,但现在突飞猛进,诸如此类种种。

  盛迟暮心里存了疑惑,后来听到人嚼舌根,说长安城中儿童都编了歌谣,唱他们大梁太子的,说以后不用读书,照着墙撞破头就好了。

  可哪有那么神奇,任胥的学问照样不好。只是,确实在某些方面隐隐约约有些不一样了,就连以前从没与他谋面的盛迟暮都有察觉。

  任胥抚着她的眉棱骨,秀雅纤长,语调淡然,“暮暮你信不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盛迟暮眉心一动,任胥后悔自己又冲动了,忙收了手,盛迟暮扭头看他,目光盛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我以前读过佛经,佛家讲轮回,为善为恶,都有因果,轮回往生,永无止境。我信。”

  任胥抿了抿薄唇,冲动问了一句,不知该怎么接。

  盛迟暮拉住他的手,心里隐约有一个可怕的猜测,这种猜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她暂且不敢问。其实联想到过往种种,将这个猜测套进去,正好圆满地解释了他的怪诞之处。盛迟暮有时候碰他的食指,他会不自禁缩回去,然后又若无其事给她碰。

  她轻轻抓住他的手,摩挲过那根修长的指,温柔地问:“这只手受过伤是不是?”

  她抓的是他的右手。

  任胥“嗯”了一声,眼神躲闪到了一旁。

  盛迟暮左看右看也没瞧见哪儿伤了,光洁白皙,除了掌心指腹上厚重的茧子,这是他近来练功磨出来的,她给他上了无数回药膏了。盛迟暮像扑蝶似的轻轻合拢,裹住他的手掌,“没事,没有伤疤。”

  当然没有伤疤,伤在上一辈子。这根食指,早就被一刀斩断了。

  任胥伸手抱住她,而她耳边轻声道,“没事,我以后不会……不给你碰。”

  他一直都给她碰触的,盛迟暮的心底犹如掀了一道道骇浪,从惊奇、错愕、茫然,道最后的恍然彻悟,她好像霎时间明白了什么。他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想掩盖这些,把所有的异状都抹除掉,不让人发现?可是他没有明说,盛迟暮暂且只能将这当做一个极有可能为真的揣测。

  如果是真的呢?

  盛迟暮几乎不敢想,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可如果是真的,有着这样的记忆,任胥心底,怕是比谁都沉重。他怎么能还有这么灿烂的笑容,用这样耀眼清澈的眼睛,这样孩子气的粘人方式一点点闯到自己心里来的?

  盛迟暮紧紧地拥住了他,忽然之间鼻尖酸涩得一塌糊涂。

  任胥一向觉得盛迟暮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他越是不说,她的猜测怀疑越深,今日虽然是一时冲动漏了底,指引她往那方面想了想,可能换到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盛迟暮没将他当成疯子。

  这么好的贤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说什么她都信啊。他勾了勾嘴唇。

  ……

  在岑寂了两个月后,时值年关,正是腊月时节,阖宫都被如银如絮的白雪覆压,宫人都换上了棉袍长服,马皇后托人从瀚城置购了一披狐绒,做了冬衣给盛迟暮囤着用。

  晋安帝在腊月初八这日却突然召见了萧战和任长乐。

  彼时任胥就在堂下坐着,任长乐还以为晋安帝终于想起来要为自己赐婚了,脸颊通红的,多了分明艳张扬的暖意。

  晋安帝放下朱红的文书,声音自有股低沉威严,“萧战,朕前几日收到平南府来信,问西陲战事吃紧,平南王乞朕代问你,胡不归?”

  萧战两肩一动,剑眉一攒。

  任长乐睁圆了眼,往前冲了一步,“父皇要将萧战赶回去?凭什么?”

  “长乐。”晋安帝沉声一喝,将任长乐喝退,皱眉道,“萧战是栋梁之才,岂可长留长安?朕自有主张。”

  听晋安帝这意思,便是不主张自己的婚事了,长乐眼眶一红,登时不满起来,“我从小,父皇你就偏心,把给女儿的疼爱都给长宜,到了嫁人的年纪,你早早想将我发落出去,可你找的人女儿根本看不上!萧战,他是唯一一个……”

  “住口!堂堂公主,你怎么能学市井女人尽说些不要脸皮的话!”晋安帝恨铁不成钢,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竟当着萧战和皇弟的面儿说这么下作之言!他本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置萧战,但平南王催儿子回去,一是为了战事,二也必定是有催婚之意,平南王越是心切,晋安帝心中越是怀疑,将任胥先前说的话仔细一想,又觉有几分道理,才终于下了决心另替任长乐物色良配。因先前当着她的面儿险些赏了凤冠霞帔,晋安帝才召她来说清此事。

  任长乐从小到大不是没受过晋安帝的白眼和冷脸,可眼下还是被吼得惊退了半步,瞬间眼眶便红了。

  她固执地撇过目光。

  萧战敛着唇,立得笔直,好半晌才沉毅地不卑不亢地道:“既有皇上圣旨,又有父命,萧战不得不回。”

  任长乐瞬时清泪便下来了。

  晋安帝瞅着心烦意乱,挥挥衣袖,“来人,带公主下去!”

  任长乐瞟到一旁侧着身意兴阑珊坐着的任胥,他弯了弯轩眉,冲自己潋滟起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任长乐瞧了气不打一处来,定是他又在父皇跟前搬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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