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俄国那边已经搞定,然而,噶尔丹还不知道敏妃发狂行刺皇帝的事,为了稳定蒙古诸部的人心,皇帝需要保住图雅诺敏的胎,因为喀尔喀三部的会盟就定在开春后,必须让准噶尔和喀尔喀三部的王公看到图雅诺敏平安无事。
我看过信后便烧掉了,皇帝不是我的天,我没必要完全遵从他的意思。
除夕将至,周培公的病却越发沉重,他咬牙不说,并不表示我不知道,肺痨引起的疼痛在折磨他,五嫂把被他咬坏的衣袖给我看后,我知道该做什么,为了让他睡得安稳,我不得不传书回京,让乐正良秘密为了搜寻了大量黑色药膏,没有条件提炼,那就只好—————
毕竟,那东西,镇痛效果是最好的,这能让病人睡个安稳觉。
“安大夫,你为了我这个废人夙兴夜寐,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周昌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想安安静静地走,你这是何必?”
他不肯用那黑色烟膏,可惜这里没有提炼药物的实验室,就算我把方法跟乐正良说了,他也不一定能操作,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只好激将:“大人的固执安莎明白,大人对皇上尽忠职守,不愿惹人非议,可安莎是大夫,不过是尽一个大夫的职责,大人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可是大人这样痛苦,不单五叔五嫂看着心疼,安莎看着无奈心酸,让皇上晓得了,大人,您也要为您江南的亲人族人考虑不是,既然要当大清的楷模忠臣,大人何必如此自苦?”
意外,我居然明白这样一个被异族统治者辜负的忠臣的内心苦衷,他的不甘心,是啊,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心在天山,身老沧洲的不甘心而已,不过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不甘心,不过是周瑜打黄盖,黄盖却无用武之地的不甘心。
周培公的黑瞳在烛火中跳动,真正让他想不到,病入膏肓,却遇到三分知己,这可如何是好?
良久,突然,牙齿撕咬,血染唇角的疼痛,侵袭而来,幸好,除了准备烟枪,我还临时泡制了一些鸦片酊。
“五叔五嫂,快来,把我的药箱拿来,倒一杯温水来,放点甘草糖,快点。”
闻声而来,老仆妇端来了镇痛药,搀和着甜润的甘草糖,估摸着剂量不大,周培公吃下去,很快昏睡过去了。
门外,瑞雪迷茫,苍白一片,东北,盛京,后院厨房前的大缸里,窖着一冬的白菜,房前屋后,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水晶世界,琉璃天堂,院墙外小贩叫喊着卖冻梨,又是一番市井众生相。
“先生的药还真管用,老爷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先生接到京里来信,是不是要启程南下,老奴俩好为先生打点行礼。”
“没,没有的事儿,不过是圣上询问大人的病情,这快过年了,皇上都没回京呢,河南河北遭了雪灾,皇上忙着赈灾呢,特意托驿站送了几框雪梨年货过来,让安莎好好照顾大人安心在盛京过年呢,怎么说的要走,五叔要没事就叫上两位校尉小哥,上驿所里去一趟,把京里捎来的年货取回来,咱们也好好准备过年不是。”
老仆妇听了可高兴了,笑说:“今年可热闹了,那敢情好,先生要留下过年,皇上老爷子还惦记咱们老爷,那可是吉人天相,说不得老爷的病会好起来的,等老爷睡醒了,咱们一家子都去澡堂子里洗洗,把病气好好洗走,大家伙儿欢欢喜喜过个年。”
我点头,正叮嘱家里仆人别把我给周培公用药的实情说出去,我那药也不要问,不要动,就听见外边有人大力敲门,小厮罗春娃去开门,给吓了一跳,门口给扔了好长半片血淋淋的野猪肉,听见那血气冲天的男人在外面喊我名字。
“安莎,快出来,带你上城外温泉子洗年澡去?”
我披了周培公那件烟灰紫团花五福图案羊毛大氅,凝色端重走到大门口,有礼有节,道:“烦请将军稍安勿躁,家里有病人,刚睡下,将军可自行去洗什么温泉子,安莎还有事要忙,将军请自便。”
来人银甲貂裘,扑通下马,神色兴奋,却早把我此前的冷言冷语都抛诸脑后,也没什么嫉妒介意,只豪气道:“呵呵呵,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来盛京将军衙门述职,顺道吃个年酒,明儿就要赶回热河,怎么说咱们是京里老相识,狼头我也还你了,我有个营中兄弟,年前在阿拉布通留下了伤患,一直没好,我就说了你的医术,想着这个人情你却是要卖给我的,这是咱们兄弟昨日出城打猎打到的野猪,我想着给你送点,也算给盛京提督府送的,怎么着,这么点人情都不卖了?”
“将军盛情,安莎领受了,只是周大人病重,安莎走不开,将军的兄弟若要医治旧疾,可以到提督府就诊,安莎一定尽力,这野猪肉既然是送给提督大人的,五叔五嫂,来人,收下就是,将军见谅,安莎这会子实在走不开,请将军自便。”
这会子我可顾及不了男人的面子了,周培公这会子随时都会叫疼,那镇痛药可不能假他人之手,若药量大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狼兆这会子却有点别扭了,还想用老一套,上来强行要拉我上马,我却早防着他这一手,大氅下准备动用□□,表明态度,让他别跟我这么自以为是地套近乎。
结果————哇,你这白毛畜生,老子可是拿上好羊羔肉把你养这么壮。
那狼头此刻倒帮了我的大忙,我只好拉下脸来,说点绝情的话给这打家劫舍不要命的强盗听听——————将军自以为是谁,安莎可是奉了皇命在此照顾提督大人,我与大人萍水相逢,不过互相帮过对方几次小忙,安莎是大夫,这会子怎么可能抛下病人陪将军去洗什么温泉子,将军拿我当成什么人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敬安莎三分,将军不要有失身份,若有病患需要安莎效力,安莎绝不推辞,但这会子将军拿我当粉头取乐,那就打错了主意,将军请自便,这大年下的,别让旁人看笑话才是。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所以这粗人就是脑子简单,回身关门,谁知同来军士后面却听见另一个寒涔涔的声音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我说犟驴子,这回可有女人能治你了,这能当皇上老师的女人,你可不能跟胡子似的强来,小心人家那锋利的小刀子把你命根子给削了,哈哈哈。”
我没空跟这些粗人胡侃,关门要赶人,却看见狼兆身后马上闪出一个品级更高的鹰眸紫面男人来,看穿戴翎子似乎比狼兆更高级。
“安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奉天将军乌丹,听江六驴这小子说你医术了得,特意过来拜会,另外,也是来探望盛京提督大人。”
这个人,目光锐利,身形如狼,眼神似鹰,浑身杀伐血气,我听过他的大名,这是个比狼兆更可怕的杀人魔王。
如今的东北八旗驻军中,实际上他是头号实权人物,盛京将军卓克托虽然是最高领导,可军功威望手段武功,比起这位可差远了。
☆、第八十三章 寒梅傲雪
第八十三章 寒梅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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