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_陈灯【完结+番外】(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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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其中果然上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旁边坐着白日见过的那名女子,正是永安长公主,她已换了一身素蓝衣裙,柳眉凤眼,气若幽兰,于淡泊处自生一股高华,宝如正要上前施礼,便已被太夫人叫道:“快快起来,你身子重莫要多礼了。”一边长公主已是上前扶了她笑道:“莫要多礼,原是打算感谢恩人的,若是劳动了夫人,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宝如看她大方自然,虽有前世的事梗着,心下也着实生不出恶感来,笑道:“不敢当,裴护卫虽然是我相公的护卫,却只是护我周全罢了,今日救助幼童,实无我的功劳,实是他自己听到响动前去查看,出手相助而已,不敢当恩人二字。”
那太夫人听她说话,又覷了她两眼笑道:“难怪是探花娘子呢,这一份不贪功不媚上的气度,谁人能比,他既是你的护卫,自然救助公主便有你们平日教导的一份功劳,如何谦逊。”一边又笑道:“不若传那裴护卫进来我们好生谢谢。”
长公主虚扶着宝如坐到了一旁,才回了座位笑道:“外祖母说的是,只是今夜匆忙之间,也备不下什么礼,只能口头言谢了。”
宝如谦逊了两句,看着那太夫人命人传裴瑄进来,过了一会儿裴瑄大踏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太夫人连忙叫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怪道:“身量虽高,却也并不如何雄壮,如何就能斩断马头?”
一时座中女眷都笑起来,裴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在,长公主慌忙笑道:“那靠的是巧劲儿,外祖母不听过庖丁解牛的典儿么?今日我看裴护卫自上而下,手起刀落,想是借着那股冲劲,又劈得正是地方,所以才能一刀斩落。”
裴瑄微笑了下,拱手道:“公主慌乱之间仍能dòng幽察微,果然临危不惧,大有风范。”
长公主脸一红,座中女眷也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太夫人笑得高兴,问了几句裴瑄的家乡、父母,又是如何做了教头,一一问了起来,裴瑄也知机,籍贯父母倒都是真的,却将教头一事含糊过去,只说是朋友所荐,宝如心中暗赞他粗中有细,问了一轮后太夫人赏了些金帛,才让他下去。又拉了宝如的手问了些籍贯父母的闲话,又问了问孩子的qíng况,才又感慨道:“年纪也太小了,这样小这就怀了第二个了,偏偏丈夫又不在身边,真真是可怜见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若是遇到什么事qíng,也只管遣人来我们国公府说说,但有我们能帮上的地方,绝无坐视之理的。”
宝如低了头只是笑,又有人低低地隐晦说起宫里的事来:“那一位真是深得荣宠,说是皇后生嫡长子时排场都未必如她。”
又有人嗤笑:“就怕恩宠太甚也不是人人能承受得起的,听说生的时候十分凶险,足足拖了一天一夜,顶头那位不吃不睡地守着,后来生下来的时候,听说母女平安,当场就哭了。”
不免有人又在讥讽:“我们也生过几次孩子了,就没一个这般兴师动众的,要说害喜得厉害的也有,只这一位实在厉害了些。”
太夫人仿佛都没听见,只是拉着宝如的手问她妊娠反应,知道她能吃能睡从来没吐过的时候,不免叹气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福的。”宝如只是低头微笑,问什么就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其余人的闲话也只当没听见。
长公主看她一派沉稳,忍不住也拉着她和她说了些闲话,最后看她面露疲倦之色,便和太夫人道:“外祖母,我看许夫人身怀有孕也是熬不得夜的,不如派人先送了她家去吧?”
太夫人笑道:“你说的是。”一边又命人拿了四对金八宝嵌珠簪子并几匹上好锦缎道:“这些不敢说是谢礼,只好是聊表谢意,改日我们再专程备上厚礼。”长公主却拿了一寸来长的点翠盖子琉璃瓶儿来给她道:“这是进上的jú花露,我听说孕妇容易上火,这东西兑水喝下火清肝的,夫人且拿着尝尝吧。”
礼物都不是极珍贵的,却十分周到,宝如看她们十分掌握分寸,也只是微笑着都收了礼,起身告辞出去,果然又有一对侍卫仆妇专程送着她回复,裴瑄则护卫一旁,一路回了府。
回到巷子口的时候,轿子微微停了下,宝如掀开轿帘,看到巷口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湖绿袄裙,披着兔毛斗篷,提着一盏桃花灯,站在树下,看向了骑着马的裴瑄。
灯下美人如画,正是那卢娘子。

☆、第86章 番外之意难平

许宁刚重生的时候,是有些恍惚的。他刚从那痛苦的酷刑中得到解脱,才想好好安睡,却被哭声扰得不得安宁。
宝如趴在他的chuáng头,泪汪汪的一双杏眼看着他,泪水洗得她瞳孔湿润gān净得犹如孩子——的确是个孩子,双鬟上扎着红头绳,下巴还有点肥嘟嘟ròu乎乎,露在袖子外边的手臂白嫩圆润,确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
他睁着眼睛看了宝如半晌,带着仿佛是一场大梦醒来后的怔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宝如泪汪汪哭道:“我再也不藏你的本子了,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宁哥哥。”
许宁好不容易才将眼前的女童与年幼的记忆对上,哑声道:“唐宝如?”
宝如带着重重的鼻音应道:“你肯和我讲话了么?今天可以带我去河边看别人收莲蓬了吗?”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
许宁伸出手习惯xing地按自己的眉心,却看到了自己一双手,纤细白皙,只有中指食指有薄薄的笔茧——却是一双少年的手,他难以置信,下了chuáng去照镜子,不甚清晰的铜镜中,映出来的人,眉目yīn郁,五官淡薄,嘴角下垂,的确是自己——年少时的自己。
宝如仍是过来怯生生跟在他后边:“他们要收莲蓬了,阿爹阿娘都去店里了,说了你不带不许我去,怕掉河里去。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收你的本子了,你带我去河边看好吗?卢大郎和二娘他们肯定早就去啦。”
许宁转头凝视宝如,她抬头看他,身高不过才到他的肩头,身上穿着樱糙色的布衫,淡红色的裙,整个身子都还未显出少女的窈窕,脸上粉嫩犹如刚刚剥壳的jī蛋,整个人都软糯娇俏,叫他很难将眼前这个女童,和后来那个有着憔悴而锋利眼神,时时给他难堪的唐宝如联系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带你去看。”
宝如脸上仿佛亮起来了一般,拍掌笑道:“太好了!”又乖巧道:“就看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知道哥哥要看书呢,今年要考秀才了,哥哥定能考个秀才来的。”
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嗯……你很乖男主是个外星人。”他一直没有孩子,如今忽然面对这才十一岁的女童,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哄,只好拙劣地夸奖了一句。
宝如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荣耀一般,整个脸仿佛会发光一般,结结巴巴道:“厨房有阿娘做的白糖糕,说只给我吃的……我拿来给你吃呀!”一边飞奔一样地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果然噔噔噔的又跑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碟子的白糖糕。
许宁接过那碟子白糖糕,心头感慨万千,低声哄那女童道:“你吃罢,我都大人了,不爱吃了。”
宝如偷偷覷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生娘的气,她做了一笼是要放店里卖的,说是如今糖贵,所以只留了几块给我,我都给你吃呀!”一边捏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他其实腹中也有些饥饿,张嘴吃了一口,松软清甜蓬松,他垂下睫毛,想起自己那充满尴尬的少年时代,长身体的时候,夜里总是觉得肚饿,尤其是温书到深夜,整夜整夜的饿到背心出汗身子发软,却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刘氏又常常悄悄做些好吃的给宝如私下吃,自己那会儿不懂事,偶然看到一次两次,心下不免有些不舒服,却也知道不该计较,只是饿得发慌的时候,不免想若是亲娘在,会不会也是悄悄做糕点给自己吃,不让自己饿肚子。
后来宝如嫁了自己,晚上陪自己温书,会做些点心或是羹汤给自己,那会儿自己却进出都被人耻笑入赘,甚至被一些学里的同学充满恶意地问:“新嫁郎的滋味如何?”
所以满心的忿恨和一股狠劲儿的在温书,只求挣个正途出身,站到高处,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大惊失色,反过来求自己办事。
如今看到懵懂一团孩气的宝如,心下却微微有些歉疚,行刑前夜狱卒送进来的饭食,都是她亲手做的,夫妻多年,一吃酒知道,当时自己还有些遗憾,叹她为什么不狠心些,放些砒霜进去,也免了他零零碎碎地受罪。
他几口吃完那白糖糕,又反手拣了一块喂她吃,也不知她怎么回事,满脸通红地吃了那糕。
许宁将外袍穿上,牵了她的手往外一路往记忆中的荷塘走去,果然看到一只船在水面游dàng着收莲蓬和菱角。宝如大概是得偿所愿太高兴了,手心里微微都汗湿,许宁带她到了荷塘边,果然看到一群小孩子都在塘边玩耍,有的在抓蜻蜓,有的在比赛打水漂,有的追着船只跑,偶尔捡到一个两个菱角莲蓬,都在那里如获至宝。
许宁便道:“好了去和他们玩罢,仔细别掉水里去了,别太靠近水边,也别和人在水边打闹。”他一把年纪了,不由地将宝如当成了个孩子看待,仔细叮嘱起来。
宝如却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依依不舍地从他手里抽出了手,跑了几步又转头看了看许宁,脸上一直有着红晕,许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下暗笑原来唐宝如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倒像无端多了个女儿了。
风chuī来荷叶翻飞,袍袖灌了风也呼呼地响,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襟鼓dàng,自己真的是重来一世了?他几乎难以压抑胸中的喜悦要长声大笑,居然可以重来一次!
他沉下心来仔细筹谋,细算自己的优势,哪一些先知可以谋利,又该如何铺垫谋划,不知不觉太阳却是越来越大,转眼正午已到,孩子们都陆续被家人叫回家去了。
回去的时候,却是许宁背着宝如走的,小孩子玩疯了就没个准,到底是踩到了荷塘边上的淤泥里弄了裤子裙子全拖湿了,鞋子更不用说乌漆墨黑泥泞不堪,许宁就着水边替她洗了脚,将她背了起来,手里还拎着她泥水滴答的绣鞋,慢慢走回家里。
宝如趴在许宁背上紧紧搂着许宁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才软软道:“宁哥哥你今天对我真好。”
许宁失笑:“带你玩就叫对你好啊,看你弄成个泥猴样,回去瞧你娘打你。”
宝如吐了吐舌头,嘻嘻地笑起来,她早知道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几时舍得碰过她一个手指头?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声音渐渐笑了,走了一会儿便头垂在了许宁脖子上,呼吸均匀地chuī着,显然是睡着了,许宁莞尔一笑,真是个孩子[重生]教你如何攻略傲娇。
转眼三年后,宝如及笄,和前世一样,许宁顺利地娶了宝如。
而这一次,他们圆了房。
和前一世他们第一次的惨烈qíng况不同,这一次许宁用尽了手段,打叠了万般小心,千般chuáng笫间的手段使了出来,直把才及笄的宝如哄得如痴如醉,看着她薄红脸颊,朦胧如星光的双眸,万般圆满,志满意得。
他却总稍嫌有些不足。
如今他利用先知做了许多事,占尽优势,一切势头皆好,又娶得娇妻在怀,仿佛一切圆满的很,平生所憾得圆,伤痛一一被抚平,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好,却仍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新婚那夜他替宝如都擦洗gān净而来才搂着她睡了,迷迷糊糊却仿佛又梦到了前世,宝如一头哭一头拍他,咒骂他弄得自己太疼,他满头大汗,本就好不容易找到路数,却被她一哭一闹弄得十分窘迫,隐隐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却仍然十分努力地用嘴去堵住那张太过可恨如刀一样刻薄的嘴,宝如呜咽着转过脸反过来咬他,将汗湿的额头贴在他的胸前,低低叫喊着,声音的尾巴到最后终于变了调。
醒过来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梦里明明对那个刻薄尖酸的唐宝如如此恼羞成怒,却偏偏还是在梦中的声音中有了反应。
他低头看着酣睡的小娇妻,这三年来他耐心地教养她,培育她,尽量减去她xingqíng中那些他不喜欢的那些刻薄嘴快,悄然引导她娇憨天真单纯,以及——毫无条件地信赖他。
从前的唐宝如,不信他。
他起了身披衣下chuáng,在窗前久久不言,不知自己为何在这样圆满的新婚夜,这样一个弥补了前世不足的美好夜晚,却被一梦惊醒,想起了故人来。
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没了自己照拂,林谦会照应好她吧?她会改嫁吗?逢上清明,她会给自己坟墓前送点自己爱喝的酒,爱吃的点心吗?
长风穿过前厅,chuī落繁花簌簌,月光明亮如水,端地是个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天,他久久盯着院子里的花树,枝枝蔓蔓,却密不透风,仿佛将他整颗心都裹挟起来,他微微觉得有些透不过气,那些曾经在意的不在意的的记忆画面在这一安静的夜里沉渣泛起,似爱非恨,想得他整个人都起了轻颤。
宝如却醒了来,披散着长发睡眼惺忪,呆呆在chuáng上看了他一会儿问他:“相公,你怎么了?”却又忽然想起dòng房夜的光景,脸上羞得通红。
他随口道:“想你酿的澄阳酒了。”
宝如一呆:“我没有酿过澄阳酒啊?那是怎么酿的?”又笑道:“相公是想喝酒了吗?我明儿就问问爹怎么酿,酿给你喝好了。”
许宁有些自失的一笑:“不用了我随口说的,哪里买不到呢,倒要你cao劳。”一边上chuáng去将宝如按下:“你再歇一歇,不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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