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_若相姒【完结】(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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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事情最坏的不只是此,更在于这矛盾的双方皆未看到自己的不妥,建恒帝认为自己已是仁义之君,不沉迷后宫女色,也并不贪财享乐,只不过劳累于政务后难免想要放松一刻,修修道,听听经罢了,相比于大兴土木,修建几座道观,又算得什么。

  而这一切在张怀宗面前,便是当谏之事,修了一座道观,便会再想修十座,做了十身新衣,便想再做二十身,这本是人贪图享受的本性。然而大兴一直以来处于内忧外患之间,北有鞑靼,南有倭寇,国内因为天灾人祸,更是偶有叛乱。

  如此时候,无论是作为皇宫还是内阁,或是朝臣百官,都当紧衣缩食,只要保证俸禄能按期发放,没有生活的后顾之忧,便该足够了。

  正因为基于这样的矛盾,皇帝旁人自然是不敢劝的,量谁也没有胆子会到皇帝面前说你要节俭两个字来,如此之下,无论是与张怀宗相交的好友,或是其门下的弟子皆会对其劝慰,让他于这些事情上偶有放松些。

  然而这二十年来,张怀宗始终坚定不移,旁人觉得这是固执,顾正德却是知道,这是信念。

  当一个人为了毕生的信念,即便平日里再圆滑之人,都会为此而矢志不渝。

  可也正因为这样的信念,建恒帝与张怀宗这位首辅渐渐背道而驰,在这其间,严惟章却充当了另一个角色,在建恒帝眼中,严惟章算是最为贴心,最为听话的人。

  他想要修道观,严惟章认为这是敬仰天意,他想要做新衣,严惟章更是道他平日太过清俭,偶尔多做几身新衣,并没有什么不可。

  因而在张怀宗越发失宠之时,严惟章却是渐渐得了帝心,也渐渐的走向了决策的最高点。

  此消彼长,这是内阁一直以来的道理。如同二人推磨,你后退之时,便是我前倾之日。

  “陛下已经准了我的辞呈,月尾之时,我便要返回老家了,好在,如今内阁的局面稳定,朝局便也能稳定了。”

  张怀宗的声音打断了顾正德的思绪,偏过头时,顾正德正对上张怀宗投过来的目光,而在这目光中,他看到了眼前这位首辅对他的期冀与诚恳。

  “现在我已引了谭吾贞,李庸入阁,这二人之中,谭吾贞是能人,你们二人当有可谈之语。”(注:谭吾贞曾在国子监就读,张怀宗任国子监祭酒时,是张怀宗的学生。)

  顾正德听得张怀宗如此认真的嘱咐,不由觉得悲从中来,只得颔首道:“少亭记住了。”

  张怀宗闻言给予期望的笑了笑,随即牵着顾正德的手看向天际的飞檐呐呐道:“少亭,未来的功业便交于你了。”

  顾正德闻言不由微震,侧眸而去,张怀宗却是顾自感慨道:“我走之后,你莫再与我关联,咱们的书信之交便免了。”

  “阁老——”

  张怀宗摆了摆手,挡回了顾正德的后话,陡然顿下了脚步,停在那儿,手中紧紧握着顾正德的手,眸中满是托付与期盼。

  “今后你是大兴的阁老,是内阁里一人之下的次辅,我只是个荒野老头子罢了,你我之间不该再有关系,我对你的期望,你该是明白的,谭吾贞是能人,将来的谢昀也是能人,这些能人日后,应在你的引领下走的更远,替咱们大兴的百姓,撑起一片天来。少亭,国子监祭酒,高阁老做过,我做过,徐言也做过,只可惜,徐言走错了路,否则——”(注:国子监祭酒,掌教导诸生。)

  看到张怀宗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顾正德明白其中的含义,或者说,从那一纸任职的告书下来时,他便明白了这位首辅的用意。

  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后,无论是能入翰林院的人,还是调往六部各科的人,皆有国子监的学生,张阁老这是要他,引领未来大兴的治世能臣。

  “待到日后你桃李满天下之时,我若还在,你便带上一坛好酒来贵溪与我共饮罢。”(注:张怀宗为江西贵溪人。)

  听到张怀宗这最后一句话,顾正德虽心有悲伤,却又不由升起一直未曾熄灭的豪情壮志来。

  “少亭谨记阁老的话。”

  张怀宗闻言终于安心般,笑着点了点头,与顾正德一同看着远处一行远去的鸿雁,心中渐渐波荡而起。

  顾正德明白,张阁老口中的桃李满天下之时,将是他作为首辅的存在,门生遍布朝堂的那一刻。

  这一刻在顾正德心中,那一份对张怀宗的感激之心已然到了极致。

  从前破例许他入阁的虽是皇帝,可一手教导扶持他至今的,却是身旁垂垂老矣的阁老,从前的阁老精神奕奕,他却是如愣头青。如今的他在朝堂中游刃有余,阁老却是鬓发斑白。

  而如今在临走之际,阁老却是拱手托付了他一个时代,一个属于他顾正德的时代。

  第二百四十二章 郭太后传召

  十月十五这一日,顾砚龄正坐在窗下,疏懒又不失优雅地盘着腿,低头绣着手中的荷花鸳鸯喜被,少女神情颇为认真,微微低头间,拢在耳后的碎发微微落下几根,在侧颊边打下细细地阴影来。

  微冷的阳光从糊了桃花玻璃纸的格窗中射进来,投在少女的侧颜上,衬得肤质更如雪瓷一般细腻,少女低首间,耳畔的珠子微微晃动,飞针走线间,蓝羽鸳鸯的眼睛渐渐绣于被上,金色的阳光落下来,显得少女手中那床火红被面泛着夺目而喜人的光芒,将人的心情,也衬的更好了几分。

  当墨兰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恬静的景象,唇角不由勾起温柔的笑意,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一抹担忧又不由爬上了眼角。

  “墨兰姐姐来了。”

  在里屋整理好被褥的绛朱悄声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进门的墨兰,不由笑着出了事,使得做着绣活的顾砚龄,与身旁侍立的醅碧都抬起头来。

  “大姑娘。”

  看到走进来行礼的墨兰,顾砚龄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随即将手中的银针插进喜被上,抬起头道:“起吧。”

  “正好,你的绣工好,帮我看看这被面绣的可还好。”

  墨兰闻言顺从地走过来,仔细地弯腰看了几眼,随即抬头笑着称赞道:“姑娘这被面上的画都快活了。”

  少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只会说我的好。”

  话音落尽,墨兰原本的笑眸渐渐浮上几分踌躇,顾砚龄不紧不慢地将怀中的被面交给了醅碧,醅碧忙接过来,好生的叠好,拿进了里屋。

  “你来可是有事?”

  墨兰闻言手中不由紧了紧,随即出声道:“方才宫里来话,一会子慈宁宫的榆嬷嬷将过府来,请姑娘早做准备。”

  话音一落,顾砚龄的眸中微微一顿,随即道:“知道了,你回去替我告诉母亲一声,我马上洗漱更衣去前厅。”

  墨兰见此点了点头,便转而退了出去。

  在醅碧与绛朱担忧的眸子中,顾砚龄却是淡然的打趣道:“都这般做什么,怪瘆人的。”

  绛朱忍不住正要说什么,少女却是已然朝里屋走去,平静地吩咐道:“替我更衣吧,宫里的事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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