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一幕的沉冽心中有些意外,自己居然没有一丝的动容。也是,一直被背弃,哪一种的辛酸都尝过,这一幕又能算得上什么?
在那人逐渐走近城墙的过程里,竹青衣表qíng没有太大的波动。相反的,他淡定得出乎人意料。
直到牧清走到竹青衣面前,伸手去碰那些红色的灵力。在沉冽的注视下,他很轻易地就走了进去,一把把竹青衣从地上扯起来,“走吧。”
“那你呢?”竹青衣问他。
“我走不了,你知道。”
竹青衣上上下下看了会牧清,“保重。”说完这一句,他走了出去。
一直到竹青衣走了出去,牧清这才抬头,隔着层黑色的纱看了眼沉冽。就像是有完美预谋一样,牧清脚下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法阵。
随着法阵逐渐的完整,忽然,沉冽的表qíng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的设的法阵。
就在一道灵力朝牧清袭去的时候,沉冽已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速度极快,一道黑色黑色宛如燕子羽翼掠过空中。
沉冽生生受了这一击,接着回头看向牧清。阵法中央的男人平静得出人意料。
沉冽站在法阵外围,眼中忽然染上了极重的戾气,“株华。”
男人静静站着,青衣不染纤尘。他说:“没错,是我。”
来的人,本就不是牧清。沉冽qíng之所至,竟也有错眼的时候。就在沉冽转身的瞬间,株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魔界法阵,留我一人在这儿,我会死的。”那声音不带一丝的祈求,淡漠得让人惊艳。
沉冽回头看他,看那张相似到极点的脸,他说:“那又如何?”
株华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离开的背影,沉默而又沉默。
那个人,从没有把自己当做牧清,遑论爱上自己。他的确,是不会在乎的。
似乎想明白了,株华轻轻笑了。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东西,从这一刻起,被他彻底抛弃。
竹青衣刚想用比划出一个简易的传送阵,被一个人猛地压住了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牧清摇了摇头,“别用修为,灵力波动太大,容易bào露。”
“你还真来了?”竹青衣觉得他真是温水在喉,搞不清自己到底什么感觉。“很危险的。”
“我还没说你呢?你他妈居然真跑去找沉冽。你不想活了?”
“嗯。”竹青衣点了点头,“谁让你喜欢他来着。”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了这话?”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我不喜欢男人。”牧清简直为这幼稚的问答绝倒了,“我们能不能不纠结这问题了。”
“不能,你不喜欢男人难不成还喜欢女人?那你为什么拒绝那个白衣服的女人?”
白衣服的女人,牧清想了想,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宋瑶。“不和你说了,这地儿也不安全,其他的回去说回去说,哎,牧冷人呢?”
牧清左右看了一圈,忽然发现牧冷没有出现。他如今没有灵力,牧冷不出现他和竹青衣怎么走?话说刚刚牧冷不是还在这儿吗?
不是说株华拖住沉冽,然后他接应竹青衣和自己走吗?好吧,虽说牧清也觉得自己的出现好像没必要,可他实在坐不住。他非得看着竹青衣他才放心。可现在的qíng况怎么回事?
直到最后,牧清才回过神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被放了鸽子……真是骂尽脏话都诉不尽衷肠啊。
而最后,出现的不是牧冷,是沉冽,他说:“找到你了。”
这台词牧清还觉得有点熟悉。他僵硬地回头,却被一个人狠狠压入了怀中,耳畔是如雷的心跳声。
这个人,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如今是个真正的男人。牧清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这一句。
“师父。”沉冽轻轻说,声音语调一如当初,“师父,我想你了。”
牧清猛地停住了挣扎,任由那个人抱着他。他有种qiáng烈的预感,不能动,一动眼前的男人可能要失控。
其实,牧清的心底同样有个极弱的声音在说话,说的是,“好久不见。”那是牧清背负的一切道德伦理都抑制不住的真qíng流露。
过了许久,沉冽终于慢慢把视线投向竹青衣,那是一种无声的注视,把你的骨骼脉络都能剖析出来。竹青衣没动,整个过程他一直没有说话没有阻止。当然他制止不了,他清楚沉冽现在的状态。
qíng敌如此,他也算是壮烈了。竹青衣有些莫名的感触,看过这一幕,再说牧清对沉冽没有感qíng,他就算是白瞎了这双眼。
整个过程,沉冽始终把牧清紧紧锁在怀中,没有减一分力道。
直到牧清觉得沉默时间有点略长,他开口道:“能不能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沉冽伸手撩起他的额发,看着那双温润的眼,他轻声说:“师父,我想杀了他。”
牧清觉得体内的血一瞬间,凉了。
这是第一次,牧清看见沉冽眼中那么重的戾气。说句实话,他的确从来没有真正地去感受过沉冽的qíng绪。他总是以为,沉冽始终是那个当初他捡回家养的孩子,眉眼温顺,不曾变过。谁曾想,他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连发梢都渗出绝望。
牧清不由自主的,想推开沉冽,却被更紧地控在了沉冽的怀中。
不得不说,牧清觉得有点害怕了。沉冽似乎看出了他的qíng绪变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师父,我杀了很多人,手上的血已经洗不gān净了,我回不去了。”
“不。”牧清下意识开口,“你可以的。”
“我不愿意回去了。”沉冽笑了,宛如当初的gān净明澈。
牧清心中一沉,接着眼前一黑,逐渐失去了意识。沉冽伸手把他捞在怀中,接着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
竹青衣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你别太bī他。”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竹青衣,沉冽没有说话。他看得出那男人眼中的挣扎与隐忍,埋得那么深,就像雪地下的骨骸,一丝血ròu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眼中居然也有那么真实的qíng绪,这让沉冽有丝差异。
“你就算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别太bī他。”竹青衣漫不经心地用袖子遮去了手臂上的伤,“我是修为不如你,不过要不是这样,现在抱着他的人就不是你了。”
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围一瞬间冷凝下来的气氛,竹青衣甚至朝沉冽笑了笑。
沉冽的目光虽然落在竹青衣身上,却仿佛所见的是一团空气。他抱着牧清转身离开,而竹青衣胸腔一瞬间仿佛被击穿,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看着沉冽的背影,竹青衣不在乎地抹去了唇角的血,看着四周逐渐升起的结界,他轻轻说了句,“真是个占有yù可怕的男人。”语气中的戏谑却没有深入眼底。
而在另一个地方,牧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南润明显是找了一圈又赶了回来,一看见牧冷就问道:“找到没有?”
牧冷摇了摇头,他为了不造成灵力波动,直接封锁了自己的修为,结果一转身,牧清就不见了。
“是沉冽?”
牧冷的眼中忽然变得狠厉,“是竹青衣。”这四个字是沉冽咬出来的,他居然算漏了竹青衣。
不应该让牧清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团团同学,要记得多喝水啊,少熬夜。
☆、第 53 章
牧清费力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明晃晃的白色。
他撑着chuáng板慢慢坐起来,自始至终,他的头都有些隐隐作痛。忽然,一只手扶住了他。牧清下意识朝那人看去,果然是沉冽。
两人久别重逢,居然相顾无言。沉冽从一旁的桌上端过来一碗浅浅的粥,他刚拿起勺子,牧清就从他手上把碗拿了出来。“我自己来。”
沉冽没有说话,把勺子递给了牧清。
其实喝第一口的时候,牧清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场景略显诡异啊。按着他的想象,他和沉冽可能是各种血腥场景,总之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和谐。牧清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起,控制权就不在他手上了。
两人的相处,不再是沉冽一味的随着牧清的节奏了。
一碗粥,你就算是半勺半勺地挖,它迟早也会见底的。牧清多希望手中的碗是聚宝盆,能冒出更多更多的粥,这样就不用去看沉冽,也不用去和沉冽说话了。
当碗最后见底的时候,牧清的手僵住了。沉冽自然地从他手中把碗拿了下来,“还要吗?”
“要。”牧清下意识开口。
沉冽看了眼牧清,起身给他又盛了一碗。
……
而当第三碗粥见底的时候,牧清已经有些受不了这气氛了。他不能一直用餐进行时啊。
“还要吗?”
“不要了。”牧清猛地抬头看向沉冽,竟然有一种无畏的勇气在里面。
沉冽起身把碗放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背对着牧清,他轻轻笑了。那是一种极为纯净的笑,不掺一丝杂质,自然得让人感动。当他回过身时,脸上已经是一贯的淡然。
“师父,我听说,你成亲了。”沉冽很自然地坐到牧清身边,“是和谁呢?”
牧清心里一惊,接着想到了竹青衣,你他妈真是到处点火啊。他缓缓开口:“是个你不认识的姑娘。”
“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牧清开口道:“她长得很好看。”
“有多好看?”
其实这个时候,牧清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虽然沉冽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鬼知道会不会触到他的逆鳞。他可没忘牧冷对他说的话,“哥,实在运气背落沉冽手上,他想怎么你就顺着他,想睡你你就自己利索地把衣服扒了,别把他邪火挑起来。”
总之,bào怒的沉冽绝对是很危险的存在。想到这儿,牧清斟酌着开口了:“宋瑶长得……也就是一般的好看。”
“她叫宋瑶吗?哪个宋?哪个瑶?”沉冽似乎依旧没有太大的qíng绪波动。
“就是很常见的宋,很常见的瑶。”
沉冽忽然伸出了手,把牧清的左手握住了。牧清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甩开沉冽,却被沉冽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动作。沉冽抚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道:“就是这个宋,这个瑶吗?”他似乎笑了一下,原来有这个,难怪竹青衣一眼就辨出株华不是牧清。
那戒指的确刻了宋瑶二字。这对婚戒上的字是宋瑶特意让师傅刻的,宋瑶牧清,两人各执一只。
他离开的时候,宋瑶很痛快地放手了。她只说了一句,“这戒指挺贵的,再戴一会儿吧。”到如今,牧清才想起他没摘下戒指。
没听见牧清的声音,沉冽缓缓抬头看向牧清,却看见了男人陷入回忆的模样。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红色深了。
“师父。”他开口唤他,看着男人猛地回过神的样子,他忽然止住了后面的一句话,他想问,你爱她吗?
沉冽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师父,你觉得后悔吗?后悔收养了我?”
“不后悔。”牧清这一句脱口而出,他知道沉冽那一世的模样,相比之下,如今的沉冽已经很不错很热爱和平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沉冽放过了很多人。
就在沉冽要开口的时候,牧清很迅速地开口了,“你饿吗?”说完这一句,他几乎要为自己绝倒了。就算想转移话题也不用生硬成这样啊!
沉冽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牧清更加绝倒的话,“饿。”
这……这为什么这么诡异?
当牧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抓着一把米站在锅前了。他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把米撒入了锅。
这剧qíng不是应该他和沉冽相爱想杀吗?呸,他们有相爱吗?牧清内心唾弃了一把自己,转眼看着锅了。而这个时候,沉冽就在炉灶边,很淡定地烧火。
当看着沉冽熟练地把木枝折成两半投入火中时,牧清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在看到有人拿着上好的玉璧在打火。由于画风的诡异程度实在难以言表,牧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沉冽拿着木枝的手。
修长,莹白,可以执剑杀人,也可以毫不违和地削枝去叶。
木枝与手,年轻的银发男人,深沉的红眸,牧清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一句很突兀的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说什么?”沉冽忽然看向牧清,牧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那句话直接念了出来。
摇了摇头,“没什么。”牧清重新把视线落在锅上。
沉冽微微皱了皱眉,山有木兮木有枝。是这句吧?
看煮的差不多了,牧清用勺子尝了口,费力咽下去后,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换一锅。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沉冽忽然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很自然地重新挑了一勺,就着牧清刚碰过的位置喝了一口。牧清一愣,接着看到沉冽又喝了一口。
似乎感觉到牧清的视线,沉冽回头看了眼牧清,“还不错。”
沉默了半晌,牧清犹豫着开口:“你……开心就好。”
然后牧清就看到很神奇的一幕,沉冽拿着一只炒菜用的大勺,就这么站在锅前,一口一口吃到了底。
单单用震惊已经无法描述牧清此时的心qíng了。他下意识的从一旁桌上拿起一杯水递过去。
沉冽很自然接过牧清手中的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接着一饮而尽。“这水的味道……”
“怎么了?”牧清伸手把空杯子拿过来,凑近闻了闻,那是一股很浓重的酒味。牧清抬眼看了看沉冽,“你没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