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约默默叹口气,心里半是被爱的幸福感,半是生无可恋。
“为什么西瓜在中医这里是性寒,这科学吗,西瓜就算了,开胃小菜的凉拌海带丝都不能再吃,海带居然也性寒。”
“诶,师兄也是太爱我嘛。”给自己狠狠灌一碗鸡汤,孟约伏案继续画草稿。
王醴说去去就回,但可能通政司有事拖住了,倒是罗东非院士带着录好音的《缉凶录》至泛园。孟约刚出月子,大夫叮嘱,别上外边四处浪,在家里多养养,是以目前就能在长平里附近活动活动。
罗东非院士登门,孟约喜出望外,她最近太需要找人唠唠,安抚一下她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玻璃心:“罗叔叔……哟,是萧厨王的菜太好吃吗?”
“诶,快别提,从前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是个能吃胖的,今年换春衫时发现去年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一过秤才知道长了二十斤肉。结果上个月受凉,医师一看说,得赶紧瘦回来,我这身条胖不得,一胖什么毛病都要出来。这不,谯郡我都不敢多待了,到南京先避三五七八个月,省得在工学院待着吃了长肉,不吃挠心。”罗东非院士可苦恼了,从前吃科学院和工学院的食堂从来没这样的问题,也不是食堂伙食不好,而是萧厨王的菜,已经脱离了好与不好的范畴。
夸张点说,萧启的手艺,属于刚死过去的,闻闻香气还能再抢救一下。
孟约努力忍住不笑,虽然胖胖的罗院士有种意外的萌感,但为身体好,确实该减肥:“没事,罗叔叔住孟园吧,我最近在吃瘦身餐,虽然青菜叶居多,但味道还行,我家厨娘的手艺比不得萧兄,但也算出类拔萃的。”
“行吧。”罗东非院士说着,和孟约一起去小黑屋看新出来的样片,“《缉凶录》确实更适合用电影演绎,戏和电影我们都看过,不管是谯郡乡人,还是工学院上下,都一致认为,《缉凶录》电影比戏更精彩。那血浆调得真真的,道具刀剑也做得好,老有人来问我们,拍戏的角儿是不是真的受伤流血了,就差去衙门告我们为拍电影伤人。”
“这么说得加个字幕,提示大家一切场景都是演绎,并非真实。”
“已经加了,每处受伤流血有尸体的画面,我们都加了。估计这部戏加,下部戏就能不用另加字幕。”
“你们把《缉凶录》片头做得这么吓人,真的好吗,别把人吓跑。”那片头的画面语言,整理出来就一句话——这部电影要死很多人,请做好准备。
“开始会有点,但多看两次就惯了,片头这样,拍的时候画面还是很阳光灿烂的,梁礼光的镜头语言你也知道,诗一样的画面。虽然在拍《缉凶录》的时候有很大改变,但基础在那儿,他拍怎么也拍不出阴暗腐烂的感觉来。”
“也行,太子殿下月中就会回来,同来的还有各国使节团,咱们得商量商量,到底给使节团放什么电影。”目前有建议放《疾风令》的,也有建议放《菊下楼》的,等《缉凶录》一出来,估计《缉凶录》的呼声会高过前两部。
但《缉凶录》有一点不好,显是大明像是处处有凶案似的,毕竟有个死到哪里就走去哪里的主角嘛。
“要我说当然是《菊下楼》,大明之美,佳肴尤甚。再者,《菊下楼》的美食之美中也包纳了山川之美,城池之美,历史之美,文化之美。且,阿孟姑娘,我觉着要向他国展示大明,阅兵仪式是武,《菊下楼》便是文,看似温和无害,实则亦有雄兵隐隐,威风暗具。”
孟约:一部吃吃吃吃吃的连载电影,哪儿来的雄兵隐隐,威风暗具?
第434章 生于富贵,死于安乐
孟约并不是很能理解土著们开脑洞的方式,所以……罗东非院士说有就有吧。
王醴直到中午才回来吃饭,与罗东非院士一道吃罢午饭,送走罗院士,王醴坐到孟约对面,问了孟约一个问题:“年年曾期待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忽然转入谈人生谈理想谈哲学模式,孟约有点一头雾水:“现在这样就很好呀。”
王醴摇头:“不是问你对现状是否满意,是问你曾经期待的人生是什么样。”
也不知道今天受了什么刺激,通政司又来什么奇葩奏疏或奇葩告发信件,把甜着出去的王师兄刺激得回来问她这么深奥的问题:“农夫,山泉,有点田。”
总有那么一撮人心中,永远埋藏着一个归于田园的隐士梦想,好吧,把隐士拿开。中国人是有土地才会觉得自己有根的,到现代慢慢转变成了房子,毕竟乡下交通就业就学等都不方便。有土地的田园生活,内心会很踏实,再加上口袋里有闲钱,仓里有余粮,家中老小都平安,还有个顶不错的心爱之人相伴一生,就是孟约曾经期待过的人生的样子。
人不管有多么高远的理想与追求,实质上内心最向往的,是看似最唾手可得,又最难以一生安于其中的——在平凡的世界里平凡的生活。
至少,孟约是这样的。
然后她就开始反思——为什么我会这么忙,为什么我会天天被催稿,虽然也很喜欢大家都喜欢我,可是这样真的挺累人的。
大概……因为这是个不平凡的世界?
“设若一生都无法拥有这样的人生,哪怕一天,年年会如何?”
孟约:“啊?”
“不如何吧,毕竟鲜少有人过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中,哪怕无病呻吟,也偶尔会内心空虚一下,悲春伤秋的想‘为什么我会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说完,孟约继续开口,这回是问王醴,“师兄,你到底今天怎么了,忽然问这个。早上起来笑掉我一身鸡皮疙瘩,中午吃完饭又问得我感觉今天是别想消掉肚子里这点食。”
这样的问题真的不适合饱腹时谈,很容易引起消化不良。
“杨首辅今晨在御前奏对时,忽然昏迷,虽则已经醒来,但病情来得十分凶险,太医道,杨首辅最好静心养生。我随通政前往仰园探望时,杨首辅与我说了几句话。”王醴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道出,“首辅道‘老病忽来,回首往昔,一生多事多劳,而今是旧梦忽归,方才记起,初年所愿乃是山中望月,松下听琴,生于富贵,死于安乐罢了’。首辅,让我把这句话带给你,年年听来,如何作解?”
可是……有“生于富贵,死于安乐”这种操作吗?不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
“写《太祖秘史》的时候,我曾经和首辅谈过类似的问题,我大概懂首辅的意思。”孟约说着,忽然安静下来,片刻后,她轻轻叹口气,“现兄,电影这个行当,水深浪大,利润也很大,首辅是告诉我,该及时抽身了。”
利益动人心,接连几部电影上映,外加各地的电影院在建设,制片厂盈利良好,早晚会有人闻着味扑上来。当然,她好歹识得宣庆帝和萧皇后,群众基础又大,不是趟不得这浑水,杨廷礼这番话的意思是——你可以趟,但你得想明白,你是不是有这个必要去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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