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jī叫声,夏天、夏冬姐弟俩用水井压水,哗哗的。俩人的小细胳膊都累的不行,两水缸给添满了。
夏天拽着夏冬又跑到后园子里。摘了小半筐还带着露水的huáng瓜、西红柿、小葱。
小毛把月芽上jiāo给老太太,忙活着做饭。
她和夏天的心理是一样的,回来这几天啊,能gān点儿啥就gān点儿啥,给爷奶、爹娘扔在了农村,她浑身不得劲!种地那苦、她尝过。
全家人吃着早饭,夏天正在观察沉默不语的夏爱国时,李群发进了院儿。
李群发昨晚饿的眼冒金星,他认为自己这个村里的一把手,谁家有个大事小qíng的都得给他脸面,更不用说实在亲戚了。最关键的是,他也想和夏天搭上关系。
他等啊等,等着夏家人叫他去吃饭,愣是等到月亮都挂上了天空,他也没等到,气的不行。
李群发憋着一口气,绕到村口去了王家发暗号,把一股脑的火气都泄在了王小芳的身上。
大热的天儿,身上的味道重,回了家之后,夏凤踢了踢他,说了句:“身上又是汗味、咋又有点儿腥味的,你到底gān哈去了?”
李群发bào起,骑着夏凤挥巴掌,骂着夏凤:“老子gān啥还得跟你汇报啊?”
直打的夏凤到现在还趴在炕上起不来身做饭,正搂着儿子哭着呢!她命苦啊,她挨揍,婆婆就跟没看见似的,站在大门口嗑瓜子!
见到李群发进了院儿,苏美丽皱眉头,夏老头也扔了筷子。
夏家人现在都看明白咋回事儿了,全家人除了郑三彩拿大姑爷当个宝儿,其他人都不冷不热的。
夏大伯更是在前段日子揍了郑三彩,原因就是这个李群发欺负大闺女夏凤。
郑三彩那个当娘的,不但没给女儿出头,还把大女儿赶回了婆家,劝夏凤给李家赔礼道歉,说是什么惹不起!
夏老头常常叼着烟袋锅子冷眼评价道:
“这个李群发,驴粪蛋儿发烧了!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了!变化大着呢,哼!”
“爷、奶,老叔老婶,你们吃饭呢?”
夏爱国推了推凳子,不管咋的,昨天他能早点儿下工,确实多亏了眼前的笑面虎,那得给点儿脸面:
“吃没呢?没吃就一块吧?”
李群发满脸笑容看向夏天,夏天抬眼皮看他时,也跟着点点头露出点儿笑模样。
“不啦!早上俺娘现包的韭菜馅饺子,妹子不常回来,这不嘛,我给你们拿了点儿。”
装饺子的盘子放在饭桌上,他不见外的坐在炕上瞅着夏天笑呵呵的。
夏天低头间皱皱眉,再侧头时,她不得不撩了筷子:
“大姐夫,你找我有事儿?说吧,我吃完了。”
“嗯那!昨个儿上面给了通知,说是让今天去镇上开会。妹子,你看……你能不能开车送我一趟?事儿挺着急的。”
他知道夏天会反感。
他更知道他的那点儿小九九心理,夏天和那个心眼多的小毛一眼就能看透。
他拿夏天的车装脸撑面子,恐怕猴尖猴尖的夏家人更是明白。
可他顾不得了。
他李群发常年跟镇里的领导们走动,只要在那些人眼里、他是一个有能耐有背景的村官,那其他都可以靠边站了!
夏天和小毛对视了一眼,小毛麻溜去了外屋取包裹。
“那走吧,大姐夫。你开会的时候,我去小姑家等着,等你忙完了,再给你拉回来。”
李群发使劲搓着两手,昨晚的郁气顷刻消散,点头哈腰的客气道:“妹子这个客气劲儿,整的大姐夫都不好意思了。”
第六四零章 省心(二更)
李群发直奔副驾驶的位置。
小毛忽然大笑道:“大姐夫,在京都啊,领导得坐后面。快着点儿,让状元给你当专职司机,你也抓紧机会找找当大官的感觉。”
“弟妹,你瞅你那个样儿,笑话你大姐夫呢!”
李群发满面笑容停下了迈腿的动作,说着话还用手指指了两下小毛的位置,再转头时拐了个弯儿,坐在了后面。
车驶离了夏家门口,李群发摇下车窗,对着夏家人挥了挥手,又对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挥手示意。
有不明qíng况的羡慕道:“瞅瞅!还得是实在亲戚啊!咱啊,也就是能摸摸车皮子的命!”
更是有好信儿的大老爷们,端着个二大碗蹲在树根儿底下吃着饭,一口大葱、一口高粱米饭的,还不忘跟夏爱国打听:
“这是送书记去镇里开会啊?”说着话,嘴里直喷饭粒儿。
夏爱国笑着点点头,跟着气哼哼的夏老头等众人回了院儿。
苏美丽进屋就抓住扫炕笤帚,不带好气儿的挥舞着:“我咋那么膈应他呢!换成伯煊,他敢吗?咱姑爷能踢死他!”
夏老头不爱听了:“咱家甜甜也能踢死他!咋不踢死他呢!死了再让凤走一家,也比嫁这么个玩意儿qiáng。”唉声叹气的,还有怒其不争。大孙女只会哭,完犊子玩意!
夏老头恨上了李群发。去年那么难的qíng况,他想和老伴儿去京都给看顾曾孙女,居然敢管他这个老村长要礼!
给了一瓶白酒吧,说是要请吃饭,派他那个寡。妇娘取粮食。个不要脸的,连层纱布都不蒙了!
作吧,早晚作下来,比照他大儿子当书记的时候啊,差远了!
夏爱国系上裤脚子,再歇个十分八分钟的,得下地gān活了。
“甜甜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别出去瞎叨叨没用的。看着吧。咱们几个啊,今年备不住能去京都过年。唉!其实该是我去舍了这个脸面啊!”
夏爱国心里憋闷。他闺女也没跟他商量商量,指定是知道他爱面子。所以才出头的。
小毛:等倒出空的,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李群发!
她此时不知道啊,让她第一个咬牙切齿玩黑人那一套的,另有其人。
……
“大姐夫。咱们这地方,现在还没改名吗?”
“改成啥?啥意思?”
“改成镇政府啊?没下文件吶!那估计快了。一个地儿接一个地儿的改着。也不知道原来管事的能留下几个。”
李群发心里一咯噔。笑容滞住:“真的假的?”
夏天看了看倒车镜,装作无意间提到:
“对啊。重新委派。也正常,谁有文化、谁有能耐,谁就上呗!到哪里啊。都是那么个理儿。从上往下捋一遍,一级一级的,哪一级都漏不掉。慢慢来。”
李群发急了:“也影响我这个小村官儿?”
夏天没表态,直接拐下一话题。自己寻思去吧。
“对了,大姐夫,我得跟你说个事儿。我爹娘身体不好,如果村里需要证明,我能给咱村出具省级的医院证明。
你也知道,我常年不回家,确实想尽尽孝心。你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国庆左右去京都呆一阵?”
李群发眯了眯眼睛:“一阵儿是多久?妹子,但得能通融的,咱们是一家人,我指定尽量啊!”
这次夏天笑了:“当然是过冬了。我爷奶也跟着去。那时候没啥活了吧?”
“那指定不行。走个十天八天的,没人说闲话。时间久了,村里人啊,妹子你在大城市是不知道啊,看着老实,坏心眼去报告的多着呢!”
哼!当初就是这么跟她爹绕的吧?
也是拿这一套话气的爷爷吧?
都告诉你了,你当不了几天村官了,还拿着jī毛当令箭呢!
看来是想趁着没下台搂点儿实际的啊!
这次夏天连姐夫都不叫了,对这人彻底不抱幻想:
开门见山,不爱和身后那人多言:
“在京都那地界儿,三元钱能吃顿涮锅子,十元钱能请好几个人搓一顿。一码是一码,我奖学金三十元,行吧?”
李群发脸色涨红,有点儿急赤白脸往驾驶席上凑,夏天装作无意间往前躲了躲。
“妹妹,我的亲妹子啊,你说的那是啥话?大姐夫再不是人吧,也绝对没有拿自家钱的道理!”
看到夏天皱眉不言语,李群发坐了回去,叹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了,咱村困难啊!还有那几个岁数大管事的压着我,唉!这一走就是四个人,开chūn才回来……”
夏天仍旧专注的开车,没搭话。
“行吧。都三十块钱了,他们要是再叽叽歪歪,那就是不给咱老夏家脸面了,到时候,我都不让他们!”
夏天真心觉得,这样挺好。最多两年,六十块钱,省心省事!
亲戚?心凉?替大伯父和夏凤姐糟心?得了吧!就李群发那样的人,都唤不起她夏天的感慨了,他不止是眼皮子浅的事儿,品xing早dàng然无存了!
……
早上六七点钟,梨树村的夏天成了司机,在京都的叶大少成了保姆。
“爸爸,你还没给我擦香香呢!”闹闹十分嫌弃叶伯煊。
叶伯煊烦躁。
“尿chuángjīng!还香香!你脸都没洗呢?”怒视叶闹闹,上下扫了一眼小人儿:“一个男孩子,香什么香?”
叶伯煊斥责着可怜的闹闹,手上动作不停,忙着给ròu墩墩的小碗儿洗着脸。
“爸爸,呜呜,我的大眼睛。”
……
宋雅萍这个亲妈、亲奶奶,从昨晚开始就下了狠心,必须“惩罚”儿子,她就是不帮忙。此刻在楼下喝茶看报纸呢。
当披头散发的小碗儿率先跑出来时,坐在饭桌上等着开饭的叶志清都愣住了。
那两个红脸蛋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怎么披着个chuáng单子?
孩子闹人啊,闹着要擦红点点,前脚给穿好的衣服,她后脚自己个儿脱了,臭美的要命。
叶大少无力应付两娃,先放过了一个是一个。
不是擦红点吗?他拿起夏天的口红对着闺女的两个脸蛋画圈儿。不是不爱穿衣服吗?给换了个短裤,上身光着吧。
“去吧,飞天大侠。”
打发走小碗儿,他急急忙忙的扯过叶闹闹,再给儿子梳洗打扮。
他自己还没整理,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
昨晚,叶伯煊哀叹:“媳妇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早,叶伯煊怒了好几遍:“夏天!给我痛快回来!”
身处东北的夏天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小姑:“啥时候走?”
“明个儿就回家。”
第六四一章 朱砂痣和蚊子血(三更)
蒜茄子、huáng瓜小咸菜、一大筐大辣椒小辣椒、用麻绳捆住的新鲜小葱小白菜,以及未完全成熟的粘玉米棒子……
大堂哥夏文和张巧在夏天她们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送来了一大捧榛子和松子。
夏天满脸通红,估计这东西是大侄子和小侄子的零食,她死活不要。
大堂哥还没说啥呢,张巧翻翻眼皮,不是好气儿的命令道:“真磨叽,让你拿就拿着!”
夏凤姐倒是没出现,因为当天晚上的全家聚餐,李群发愣是坐在炕里面不动地方,一直喝到散场才算完。
大伯母郑三彩那是多抠门的人啊,愣是在夏大伯的镇压下,第二天临出发前,拎着一筐新摘下来的小huáng瓜送上了门。
郑三彩还是那一脸苦色的样儿,夏天就纳闷了,日子咋的了?比上不足、比下没余吗?
带回去的东西里,不得不说一下粘玉米棒子。
那是小姑夫赵铁柱趁着天黑时,特意从县里蹬着自行车给送来的,足足半麻袋。都没敢往屋里扛,神秘兮兮的叫夏天出去,直接给卸车里了。
等喝的只剩自家人的时候,夏爱国问哪整来的,夏小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赵铁柱就是笑啊,他也不回答。到最后大家伙也没闹明白、他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掰回家的。
再加上和夏家jiāo好的人家,你一把韭菜、我几根茄子的,等夏天开车离开时,车里又是坛子、又是罐子的、还带塑料袋子的,早已经被塞个差不离儿。一点儿不比来时轻松。
原路人马、原路返回。一个都没丢下,包括夏家的小月芽。
只呆了整三天,老人们还没稀罕够呢。
这次离开,夏家人倒是没有多舍不得,别看总共没回来多少个时辰,可该知道的、该说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包括夏小姑。
夏天说了:“姑姑。等我爹娘他们都到京都了。你也领着我小弟去那,最起码,三天回门。你和我姑夫得去京都给我爷奶拜年,你们一家三口的当出门溜达了。到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你。”
三十多岁的夏小姑,也盼着出门。从这天开始。她就开始合计,到时候去京都穿啥?她哪件衣服适合出门穿?要不要给铁柱做件新棉袄?
吉普车慢慢驶离。倒车镜里,那些淳朴的身影变成了黑点儿。
那些给夏天一把葱、一把韭菜的乡亲们,她想要再见见面,会很难、很难。因为一晃眼就是好多年。
下一次再回来,又成了无法预知的故事。
……
一路上,夏天跟发现新大路似的感慨:
“那个张巧。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只要一想到她曾经饿过冬子,在奶奶住院时。她能欺负冬子,完全没办法给她好脸儿。最初刚听说时,我都恨不得回来挠死她。”
小毛笑了笑,回头瞅了瞅只看向车外的夏冬:
“有的人,经事儿了,良心能找回来。有的人呢,却丢了。凡是能找回来的,还能活明白点儿。就怕李群发那样的,越来越丢人。”
夏天发现小毛观察夏冬,她也回头扫了一眼,在后视镜里和弟弟对视劝道:
“冬子?好受点儿了吧?没事儿!等你回京都念初中了,会认识更多的好朋友。听听姐和嫂子唠嗑,一会儿心qíng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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