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_我想吃肉【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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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有些惶恐,一时手足无措。刘彻那时候才多大?陪着个装严肃又不会无理取闹的可爱正太,韩嫣自然是极有耐心的。而且,在一个能在网络上骂任何人的时代里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用平等和善的态度对待一个孤独的年幼皇子,也是很自然的事。韩嫣并没有傻到认为众生平等,在皇帝面前不下跪,他看到景帝也会打哆嗦的。只是幼时的朝夕相处,让韩嫣更习惯把刘彻当个普通人来对待罢了。没有汉代土著那种深入骨髓的君臣观念,相处的时间久了,会有一些平等感qíng也是很自然的事qíng。“天子权威不可触怒”与“在汉代,不要触怒天子的权威。”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观。
“殿下……”
挥挥手:“早就说过了,老是殿下殿下臣臣的叫着,听着烦!刚才不是挺好么?我想听你跟我说,你、你、我、我。以后就这么说话吧。”瞪着眼,不许韩嫣推辞。
点点头,对于刚刚停下bào走的人,还是顺毛摸比较好。反正,嘴长在自己身上。至少,在几位BOSS面前,韩嫣是打死也不敢跟刘彻“你、你、我、我”的。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是这样待我的。一个是父皇,一个是你,一个是阿娇。父皇待我好,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他看到的是刘彻这个人。”刘彻的声音透着自信与骄傲,“你待我好,是因为咱们相处得久,彼此知心,你透过了我的身份,拿真心待我。至于阿娇,她大概从没在意过身份这回事,在她眼里,除了她喜欢的,什么都不值得在意吧……”声音低了下去,又恢复正常,刘彻翘了翘嘴角,“所以,只要她别做得太过分,我,由她!”
韩嫣无语,刘彻活得真是辛苦。仔细想想,如刘彻所言,满打满算,把“刘彻”当人看的,竟然只有三个。
阿娇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单纯地把他当丈夫来对待,所以她会发飙、会撒娇、会不顾他太子威严地把他看得死死的。所以,即便恼怒于她的无礼,刘彻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作为“太子”、“胶东王”、“未来皇帝”的人的时候,才会尤为宽容,甚至是有些欣喜地纵容阿娇。只是不知道,这种纵容还能有多久。别太过分,什么才是“太过分”呢?
韩嫣看刘彻,看到他的能力、他的寂寞、他的雄心也看到他的身份地位。韩嫣觉得“只是因为你是你,不是你的身份地位,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这种文艺腔虽然感人却实在太过ròu麻、荒唐。
一个人本身就是由各种因素有机构成的,少了哪一样,都不是现在这个人了。想想看,要是刘彻变成长得像栗申、行为像田蚡、心眼儿像栗姬……靠!那还是刘彻么?谁还敢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么?
韩嫣对刘彻行礼,是身份地位不得不如此。没有一见面就上赶着讨好,慢慢与刘彻亲近,却是在相处日久被刘彻所吸引之后——他本是想中规中矩、拉开距离的。韩嫣在刘彻面前很真实地表现了自己的qíng感——因为知道你是这样的刘彻,所以我才站在你身边,不然,你就做个被我礼敬的太子吧,就像我一直礼敬皇帝、窦婴他们一样,刘彻喜欢见到这样的韩嫣。喜欢因为“自己”而被别人肯定。
至于景帝,说起来,身家背景还真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景帝后宫生了孩子的妃妾,就没一个出身显赫的,还比个什么背景啊?——跟武帝的后宫真是相似。
其他人,包括王皇后,不遗余力地把儿子捧上宝座,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不明白的是傻子——大家都不傻。三位公主开始或许只是个单纯疼爱弟弟的姐姐,不过,从她们议嫁开始,便已经开始参与权力的角逐了吧?亲生母亲和同胞姐姐尚且如此,刘彻能找到单纯相伴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景帝身份让他根本不必在乎刘彻的地位等等,阿娇的单纯与骄纵让她根本就没考虑过地位之类的问题,至于韩嫣,怕是更想少跟刘彻沾上边,只是相处得久了有了感qíng才不抗拒伴着刘彻。这样的三个人,才能让刘彻觉得自己不是个活牌位、供人参拜的木偶、谁都想揩把油的肥羊。
一在眼前不停摇晃的手,拉回了韩嫣的思绪,回神时,刘彻已站在面前:“发什么呆呢?”
想你真是个可怜的娃!“看这景色真漂亮。”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
……
见韩嫣不说话,刘彻又加了一句:“我都站在你面前大半天了。”
“那就是看你看呆了,高兴了?”白了刘彻一眼,反正不能说,你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是高兴了。”刘彻一脸笑意表示所言非虚,“我高兴了,不好么?”
好,当然好,不用乌云罩顶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行了,别那儿傻站着了,咱们比比谁先回到宫里。”
“好!”韩嫣答得慡快,出来大半天了,早就想回去了。这声好,答得真心实意。
回到宫里,大家瞧着刘彻的脸色,似乎变得好看了不少,不约而同地把心放回了原位,六儿甚至冲韩嫣竖起了拇指。刘彻却不怎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既然大家都是把他“太子”来看,那他也就做个“太子”好了,对于“太子”来说,奴才们一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并不重要,不是么?
太子宫的家庭纠纷,至此告一段落,表面上夫妻二人相安无事,至于内地里的裂痕有多深,就不是别人能够探究的了。宫女、宦官们为两位主子和好而庆幸,也天真地希望这两位主子能够真的和好下去,自己这些出气筒也少受些牵累。
韩嫣对此持保留意见,刘彻已经用了“别做得太过分”这个形容词,作了“由她”,这个决定。内心里已经觉得阿娇“有些过分”、是自己好心“纵容”了吧?刘彻已经忍不住在同窗好友面前明摆着做了最后通牒、划定了容忍底线,这段婚姻,其实已经很悬了。
韩嫣真心希望这俩人能够和和美美,刘彻婚姻幸福就不会向外发展了吧?至少韩嫣本人会安全许多——被阿娇当成刘彻的同谋,可不是件好事,太子的亲表兄田蚡嫡子田恬,上任的伴读大人,现在还不敢踏进太子宫,大家知道他得罪了太子妃,都不敢跟他怎么说话。韩嫣可不是太子表兄,没个皇后姑姑罩着,能罢官回家、归田园居是韩嫣所求,如果,阿娇的火气大到连韩嫣回家呆着都不让他呆安生,那可怎么办?
刘彻,你在窦太后死了之前,都老实点儿吧~
然而,cha手别人哪怕是朋友的夫妻感qíng问题,都是大忌,何况是太子夫妇?韩嫣缩缩脖子,决定独善其身。要想做些什么,也得等王太后挂了,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了再说。
因此,夹在中间,让太子夫妇都还能相信的韩嫣只能两头劝些好话,不敢多事。
没隔两天,麻烦又来了,这回的议题不是孩子,而是qíng感问题了——阿娇怀疑最近刘彻疏远自己,是有了外心。
“太子殿下不是不关心您,只是您瞧,这最近朝中多事,匈奴入边、农事不偕,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忙了。”
“忙就把我扔下了?他倒是在你那里扎了根、住得欢喜,太子宫前殿和后殿就远到让他回房都嫌麻烦了?!”阿娇的语气颇为不善。
冤枉!怎么又翻出来这一条了?你不是挺乐意你老公跟我在一起讨论正事,夸我“不像那半路跑出来的表兄弟,不会把他往邪道上引”的么?话说,田恬,你到底gān什么矬事让阿娇这么记恨?阿娇,你老公跟我在一起是聊正事,整天匈奴匈奴骑兵骑兵的,他住得欢喜,我熬得痛苦——两人睡一张chuáng,被个八爪鱼缠着,我都不敢随便翻身,这都几月了?快热死我了!
“眼下正值多事的时候,殿下与臣下商讨正事也算是勤政的表现。要是让人传出什么太子这会儿还整天跟后院黏在一起的话来,怕是与两位的名声都不好听。”
“谁敢!”
“您先甭管谁敢了。”一堆想把闺女往未来皇帝身边送的人早瞧你不顺眼了,正等着抓你把柄呢,只是不敢触怒你亲妈和亲外婆罢了,“退一步讲,如今陛下身子大不如前,殿下也不能表现得太向往安逸了不是?”
“我们是结发夫妻!我们在一起怎么就向往安逸了?只要彻儿别跟妖jīng混在一起就是了!你给我看好了他!”
这架劝得,怎么越劝火气越大了?
“殿下有多老实您还不知道么?这些年,殿下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传出来过?如今,殿下忙得连看歌舞的时候都没有,都这样了,您还不相信殿下么?夫妻本当一心,您这么疑他,可不是让殿下难过么?”
“我倒还冤枉他了?”阿娇冷哼。
“您不觉得如今这qíng形,像极了疑邻窃斧的故事?”见阿娇的表qíng有所松动,韩嫣背出了《吕氏chūn秋》里的名段,“人有亡斧者,疑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斧也;言语,窃斧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斧也。俄而,掘于谷而得其斧。他日复见其邻人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斧者。其邻之子非变也,已则变矣;变也者无他,有所尤也。”
“所谓疑心生暗鬼,本来没有的事,想得多了,也便觉得像了。要是因此而疏远了彼此的qíng感,让人钻了空子,那真是天大的憾事,您说呢?”诱哄的语气,颇似造糖果屋的巫婆。
阿娇点头:“好像有点道理,你说,彻儿是真的没什么?”
怎么又来了?“怎么还这么说呢?说句不敬的话,臣与两位殿下都是自幼相识的,谁还不知道谁么?”见阿娇没有再生气,再接再励,“太子殿下若是真做了,以他的骄傲怎么会遮遮掩掩?早摆到明面儿上来了。”
“这倒是。”沉默了一会儿,“那他最近怎么待我不像以前那样了?”
大姐!不是说了他忙么?而且,您想让男人婚后跟婚前一样殷勤,不觉得有点困难么?
“太子忙啊,您不想自己的丈夫有出息么?而且,您这么疑他,太子能不心冷么?要臣说,只要您放下疑心,相信太子,太子自然也会待您好。没得为些没影儿的事qíng伤了彼此qíng份。您为太子把宫里安抚好了,孝顺太后、皇后、长公主,为太子分忧,太子能不念着您的好么?这qíng份的事,也就是日积月累的功夫。您说呢?”
“行!”阿娇极是gān脆,“后头的事儿jiāo给我,自然办得让他放心。可他要再乱来,”伸手指着韩嫣,“你们全给我当心了!”
“……”韩嫣缩缩脖子。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说的话,你也告诉彻儿去!”
出得殿门,韩嫣有些同qíng刘彻,整天这么哄着,谁都吃不消啊。还好,自己这辈子娶媳妇儿的概率无限趋于零,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比阿娇还狠的老婆,还真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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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这么说的?”演武场上,刘彻一箭中靶,回转身看向韩嫣。
韩嫣也放下手中的弓:“国士遇之,报之国士;众人遇之,报之众人。不过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们俩,本就没什么大事儿,她这么疑你,不过也是因为重视你,老是担心你会变心,才这么盯得死紧罢了。待她好点儿,让她觉得安心,也就没什么了。何必这么僵持着呢?”
“知道了。”刘彻漫不经心地应着,忽地眼神变深,“国士遇之,报之国士;众人遇之,报之众人?阿嫣也是这样么?”
阿嫣?我么?好吧,刘彻眼睛映出的只有个韩嫣。“自然是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
点点头:“记住你说的。”
当然会记住,脑子又没毛病,也没有被nüè倾,不用记都知道要靠着待自己好的人。不过——“殿下能不能叫臣的名字?”
“韩是姓,嫣是名,你还没有字,叫你阿嫣有什么不好?你也可以叫我阿彻啊~”刘彻开始笑得让韩嫣觉得无处着力。
看着韩嫣满脸黑线,刘彻再接再励:“你不喜欢?那叫你什么?嫣儿?”
彻底bào走了!“殿下!”
“哈哈哈哈~”这会儿的刘彻倒似是个与他年龄相称的阳光少年了,“走吧,去上林,看看今天我能不能追上你。阿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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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中,刘彻满眼无奈:“你跑得还真快。”
“我要是跑得慢了,让你追上了,还有趣么?我跑得比你慢,你信么?好不容易有个在你面前老老实实露老底儿的人,你还不高兴了?太子殿下喜欢被人蒙?嗯?”
“说不过你,接着来,这回看谁先回到宫里,总有一天……”余音绕在舌尖,低得听不清下面的话。
“那便试试看。”
“好!”意气风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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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王皇后、平阳公主、田蚡、田恬、韩嫣。
只有这五个人,宫女宦官们早被冯吉、蕊儿亲自动手赶出了正殿。
韩嫣看着另外四个人,不禁有些头痛!谁能料到劝自己的老板和老板娘不要吵架,要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别给打工仔添乱,居然能够引出这么一堆大神来?!皇后、公主自不必说,田蚡目前的官位还没韩嫣高,可韩嫣却依旧向他行了师礼——自从幼年田蚡进宫给两个失学儿童讲课之后,韩嫣一直对这个官位不高又不是指定老师的半路师傅行师礼,曾经受教于田蚡的经历让韩嫣挺满意,一个完美的尊敬田蚡的理由。连田恬,韩嫣也口称“世兄”行了半礼。看看qíng形,大家对韩嫣的礼数周到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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