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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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手一抬,作势要敲鼓。
那槌离着鼓面还有半尺,堪堪止住,停在了半空。
他转脸往台上看去,此时没人顾得上问休战鼓为什么还不响,几位主考都诧异地望着台上的残局。
南院只剩下了两名新生,卓玄出局之后,顾文笙的琴声清晰地显露出来,和卓玄不同,她的琴声舒缓从容,在对方四种乐器山呼海啸般地围剿之下,如一叶小舟沉沉浮浮,竟是始终不灭。
少了卓玄和项嘉荣,她面对的压力大增,同时需要照顾到的范围也大大收缩。
此时钟天政不得不以箫声为她打掩护。
古琴与箫,两道声音往来应和,辗转于敌群中。
“为什么还不放弃?”
“赢要赢得痛快,输要输得酣畅。”
“明明毫无意义!”
“谁说的,人生于世。痛快和酣畅这便是意义。”
“胡说,只有赢了的才会觉着痛快,输了只会觉着窝囊,傻子才会觉着慡。”
“哈哈,那这局眼看要输了,你窝不窝囊?”
“意料之中,本来你痛痛快快地认输就好了。偏拖得这么久!”
“那你窝囊了这么久。要不要还手?”
文笙很了解钟天政,别看他展示于人前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可实际上。他除了是个病入膏肓的功利主义者,还是个小心眼呢。
本来早早认输还没什么,这半天被对方四个乐师揪着一通修理,心里肯定十分火大。
她就是要给他个教训吃。
二打四。文笙不认输,钟天政就只能继续挨揍。挨揍的时候还手还是不还手,对他来说,还需要选择么?
果然钟天政以箫声同文笙沟通未果,积攒的一腔怒火冲着北院那四个乐师就去了。
这时候。才是他们之前在那山谷所练的琴箫配合。
经过这么多晚的练习,他们虽然没有达到胡良弼所梦想的那个境界,但也好歹不再琴是琴。箫是箫。
透过对方鼓筑琴箫那喧闹的间隙,隐约有引人沉醉的旋律响起。
像一幅动人的画卷。经由琴声勾画,箫声渲染,墨不碍色,色不碍墨,明暗浓淡间似有万千种变化,叫听者很想大袖一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噪音全都驱赶gān净。
残局中出现了这等qíng况,叫人感觉后生可畏的同时,又有些惋惜。
这两人才刚入阁大半年,若是再久一些,也许不用五年,两年或者三年,他们未必不能靠着这一曲力挽狂澜。可现在,怎么看这种坚持都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
果然,不大会儿的工夫,处在漩涡中心主防御的文笙便汗湿重衫,落指越来越无力。
她是真得累的,若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先前怎么也不会任由两位同伴出局。
坐在“藏头猱”身旁的一位主考道:“差不多了吧。”
陈老槌落鼓响。
北院乐师先下一局。
文笙和钟天政下场,卞晴川不放心徒弟:“怎么样?没事吧?”谭瑶华在旁关切地望着她。
文笙摇头:“没事。师父小心他的‘鼓上一字诀’。”徒弟都这么厉害,危星剑想来更是难缠。
卞晴川等人上了同乐台。
钟天政在文笙身旁坐下来,眼望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突道:“你可满意了?”
文笙也盯着台上:“还没出气?不要紧,呆会儿还有第三场。”
卓玄全没搞清楚状况,在旁接口道:“对,第三场咱们还有报仇的机会。”
这时候第二局已经开始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担忧地道:“怎么觉着形势有些不妙?”
依卞晴川、谭瑶华四人的脾气秉xing,不存在团战不尽力的qíng况,此刻台上展现出来的便是两队的真实实力。
这一局若是输了,下次十甲战中遇到对方八成还是输,所以钟天政也十分关注。
还真像卓玄说的那样,形势不妙,谭瑶华四人一上来就落在了下风。
经过这几天的团战,看起来卞晴川和杨绰的深浅已经被别的队摸透,对方没有像前几队一样,上来就集中攻击卞晴川,而是由危星剑使出‘鼓上一字诀’,打乱了四人的配合,尤其是切断逍遥侯杨绰与其他三人的联系。
鼓瑟齐鸣,笛筑高亢,这四个人配合着打了多年的团战,彼此间的默契非匆匆练了几天的“四鼓队”可比。
逍遥侯杨绰被隔离出去,发现对方除了不得不应付谭瑶华和闻人英的攻击,其它时候都在全力围剿自己。
他又不傻,立刻就意识到对方这是延续了上一场的策略:柿子先捡软的捏,不过是这次的软柿子由项嘉荣变成了自己。
怎么办?这一次的敌人远较上回qiáng大,上回尚被徒弟好一通唠叨,这次要是再不撤,留在原处硬碰硬,他是出局了,对方却没伤筋动骨,等着下场之后耳根不得清净吧。
杨绰无奈,只得cao纵着古琴东躲西藏,等着谭瑶华和闻人英腾出手来救他。
他哪是做这个的料,那琴声跟没头苍蝇似的,别提多么láng狈。
钟天政见状也是颇为头疼,喃喃自语:“得想个法子啊。”
“有法子可想?”卓玄登时来了jīng神。
钟天政“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他说的想法子,指的乃是进入十甲排位赛之后,和卓玄想的不是一码事。
谭、闻二人总有照顾不及之时,未过多久,逍遥侯杨绰被对方逮住,一通蹂/躏之后出局。

  第二百零八章 第三场

杨绰一出局,对方就变成了四打三,卞晴川的鼓起的又是辅助作用,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剩下谭瑶华和闻人英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四鼓队”连输两场,输掉了今天的团战。
胜负已定,而双方都已铁定进入前十甲,第三场比赛真成了可有可无,主考官询问双方的意见。
卞晴川抢先道:“自是要打!”
主考官对这边印象不错,笑眯眯地问:“其他人呢,没有不同意见?”
像谭瑶华、闻人英这些人参加团战,胜负到在其次,主要是为了磨练提升自己的技艺,自然不会反对,文笙以为钟天政会说点什么,瞥了他一眼,可他紧紧抿着唇,一语未发。
非常想表示不同意见的逍遥侯杨绰见大家都要战,yù言又止,终于憋了回去。
适才当了回软柿子,连累了大伙,他心虚啊。
北院那支队伍并不很想打,但规则是三场,这边又坚持,他们只好应战。
费长岚道:“本想给他们留点儿面子,既然他们非要输三场,那就叫他们输三场好了。”
这时候即将上场的谭瑶华、卞晴川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时间太短,只有匆匆几句话的工夫,钟天政压低声音:“这一场,他们还会故技重施,集中力量先拿下我们中的一人。”
谭瑶华点了点头:“若是知道他们会先对付谁,咱们便可以提前做好应对。”
钟天政的目光向杨绰望去:“我猜会是侯爷。”
杨绰惊道:“为什么是我?”方才那场也到罢了,他总不会比四个年轻人还弱还软还好捏吧?
钟天政没空多解释:“预感。你相信我就是了。”
谭瑶华亦道:“很有可能。侯爷一会儿小心点,不行就去卞前辈和顾姑娘的鼓下避一避,千万撑住了。我们这局能不能赢,就看你的了。”
杨绰苦着脸应了。
闻人英笑道:“咱们不能光挨打,也得商量商量怎么进攻。”
钟天政提议:“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队上台,五只大鼓将同乐台占得满当当,幸好谭瑶华的羯鼓拿在手里不占地方,否则还真是放不下。
主考官击鼓开战,两下的鼓同时敲响。
开场争的就是个声势。因为对方是四鼓。危星剑师徒不敢留手,齐齐施展“冲”字诀,师父的鼓声在前。弟子的鼓声紧随其后,向着“四鼓队”这边冲了过来。
生怕他二人犹撼不动对方的四鼓,两道高亢的筑声左右随行。
一上来便是气势汹汹,想将对方一举拿下!
“咚咚咚……”这是卞晴川的鼓声。金戈铁马,沙场秋风。给人以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这一曲huáng金鼓,笼罩在鼓声里的自己人越多,越能体现其价值所在。
敌人四道声音直直向他冲来。卞晴川不避不让依旧故我,他的眼里只有胜负,什么郭原的挑战。什么第一鼓之争,都是狗屁!
谭瑶华、文笙和杨绰都在等他的鼓声加持。三只鼓要比他迟了一瞬响起,一响起来,谭瑶华的羯鼓便快如奔雷,迎头杀向费长岚。
文笙击鼓的节奏要比师父慢上稍许,鼓声隆隆,逡巡在己方的后半场。
四鼓中落槌最慢的要属逍遥侯杨绰,鼓声凝滞游疑,透着一股鬼祟,夹杂在撼天动地的鼓声中,一看就是想趁机捡便宜的模样。
四对四轰然相撞,文笙这边只有谭瑶华占了上风。
两鼓一筑直接冲了进来,和闻人英的竽声纠缠到一处。此时双方的其它乐声先后赶至,在四鼓队的半场展开了厮杀。
混乱中危星剑师徒同时施展“震”字诀,刹那间地动山摇,同乐台下仿佛有一只巨shòu正在苏醒,要从土里钻出来,此等声威,比第一场文笙等人独对那姓何的乐师时简直猛烈了数倍。
但第一场这时候落败的项嘉荣竟然撑住了。
虽然脸上苍白,额上有汗水渗出来,但毕竟没有应声摔倒。
“咚咚,咚咚咚!”卞晴川的鼓声似是响在他血脉里,项嘉荣气血翻涌,恍惚间他觉着自己足下生根,也在变得高大起来,箫声里杀机大盛,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力量,妙音八法第三,也可能是第四重。
同乐台角落里,文笙神色凝重,落槌大开大合。
她虽然学了卞晴川那一支鼓曲,击出来的效果却远远不及师父。
若仔细听,她此时敲击出来的节奏与卞晴川并不相同。
那是《行船》,是船行逆水时船夫奋力摇橹的棹歌,是船只遇上险滩恶水,纤夫们拉纤时“嗬嗨”的号子。
钟天政的箫声与她隐隐相和,在她周围盘旋。
这箫鼓,在自己人身边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是以冲到项嘉荣那里的声音才威力大减。
这时候,正是双方刚刚杀到一处,各显神通之时。
突然之间,北院众人除了被谭瑶华和闻人英揪住的两位乐师,剩下六人齐齐掉换了目标,六道乐声毫无征兆扑向逍遥侯杨绰。
杨绰神色大变。
真叫钟天政说中,果然冲他来了!
奶奶的,本侯就那么好欺负?
杨绰毫不犹豫,抱头鼠窜。
同上一场不同,此时虽然共有十六道声音在同乐台上乱成一锅粥,逃起来好似更不方便,但架不住四鼓队这边提前做好了准备。
北院的包围还未形成,杨绰就敲着鼓脚底抹油。
文笙鼓槌一抡,帮他挡了一挡,队里其他人立刻抛下对手,收缩来救。
杨绰的鼓声自文笙和钟天政的鼓箫间穿过,又绕过了卞晴川的鼓,先后两轮鼓声对他有极qiáng的加持效果,杨绰一时跑得更快了。
只是他那鼓声逃遁的方向……赫然撞向了对方最qiáng的危星剑。
不知有多少人觉着杨绰这是像上场一样,逃着逃着就昏了头。
危星剑见状毫不客气,几下重槌,“压”字诀!
杨绰慌慌张张扬手也是一记重槌,奇怪的是他此举的目标竟不是危星剑,而是北院的其他三位师长。

  第二百零九章 十甲诞生(粉230+)

费长岚几个全无防备,登时就觉着十指一沉,敲击弹拨出去的乐声不觉有些走样。
只是一瞬间,那姓何的乐师便被谭瑶华和闻人英的鼓竽声淹没。
众人这才惊觉,谭瑶华、闻人英之前看着是齐来救援杨绰,但其实他们在同伴的配合下,不知不觉将那姓何的乐师自队伍中割离了出去。
适才杨绰直直送上门来,吸引了危星剑全部的注意,哪里还顾得上照顾徒弟?
姓何的乐师妙音八法只有四重,哪经得上两大高手全力夹击,只觉天旋地转,身体向前一扑,鼓槌将身前的大鼓戳了个窟窿,就此退出了团战。
为什么要先拿下对方的一名弟子?主要是这乐师的鼓与危星剑jiāo相辉映,给这边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他实力不qiáng,以谭瑶华和闻人英的本事,再加上卞晴川的鼓,迫使他出局只需一个照面就够了。
这只是开始。
收拾了那乐师,谭瑶华和闻人英没有回救杨绰,双双截住了对方chuī笛的师长。
而卓玄几个对上那一队剩下的三名弟子。
费长岚和那名弹瑟的师长眼见一时不慎,己方先失一人,不知是该先救那chuī笛子的乐师,还是去帮着危星剑拿下杨绰。
二人取了个中,费长岚赶着救人,那弹瑟的乐师则去夹击杨绰。
这时候的谭瑶华却深深感受到了“四鼓”的不便,若他手里的是古琴,有卞晴川的鼓声为后盾,那chuī笛子的乐师在他和闻人英的攻击下这半天早该出局了。
费长岚赶过来,他权衡了一下。自己以羯鼓接下对方,将那chuī笛的乐师jiāo给了闻人英。
闻人英的妙音八法高达第六重,加上卞晴川的鼓,堪堪触及第七重之境,拿下那乐师是早晚的事,以他这个“qiáng”对对方的“弱”,而以自己这个“弱”去对对方的“qiáng”。羯鼓再不顺手。对上费长岚好歹也能坚持一阵。
如此一来,台上一团糟的局面登时明朗起来,双方形成了四个战团。众弟子和谭瑶华的两处一时胶着,杀得难解难分,只看是闻人英先拿下chuī笛的乐师,还是危星剑那边先解决掉杨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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