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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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这支人马带队的将领一个叫杨良乔。一个叫杨良木。
这两个名字文笙听都没听说过。惊奇地问钟天政:“你说谁?”
钟天政皱眉:“你忘了?便是王二和王三。”
文笙这才想起来,这两人早在招安之初便得建昭帝赐姓,原来改成了这两个名字。
本来打海盗是好事。可这时机实在是太不巧了。
文笙有些犯愁,问钟天政道:“这便是王光济最近一回回进宫的结果?”
钟天政安慰她:“你别急,蒋海龙不过是没有防备,等他找王二、王三报了仇。肯定会想起咱们来。东夷那边我都疏通好了,李承运不会再受罪。多等几个月,我保证把李承运全须全尾地救出来。”
文笙长叹一声,钟天政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们和蒋海龙都成了一伙的。盼着朝廷的人马在海盗手里吃败仗。
她无心同钟天政争辩,战局在不停地变化,虽然钟天政一直劝她说好事多磨。文笙心中还是对此次营救李承运多了些不祥的预感。
钟天政又道:“我打听到的不是这样。”
“嗯?”
“京里最近对长顺侯多有传闻。王光济同王二、王三彻底闹翻了。”
文笙大感意外:“为什么?”
“此次出兵,是白文瑞讨旨签的命令。王二、王三是杨昊俭的人,招安王光济,立功的是杨昊俭,没有杨昊俭出力,老皇帝也不会单独封赏王二、王三。而给他们赐姓,就是暗示他们和王光济划清界限。”
文笙为钟天政所说吸引,暂时放下李承运那事:“难道不是做戏?”
“应该不是。王光济最近贴上了杨昊御,听说他每次进宫,都是去向老皇帝哭求,要老皇帝将王二、王三下入大牢,”钟天政顿了顿,方道,“王光济说王二、王三毒死了他的长子。”
文笙吓了一大跳,突然想起来杨兰逸跟她说的那些,什么飞云江上瘴气重,很多人都病倒了,王光济的长子病死,次子病重,他无奈之下这才同意招安。原来不是瘴气,竟是中毒?
王光济不知怎的发现了真相,还锁定了凶手。
不过想也知道,这些事发生在招安之前,他那时候还是反贼的身份,老皇帝听了之后,不但不会给他作主,心里多半还要赞一声“毒得好”。
那杨昊御带着王光济一次次进宫,又有什么企图?
这些事,若是有机会问问王十三,也许就能得到答案,可现在,文笙只能自己想得头隐隐作痛。
钟天政劝道:“你别管他们了,安心住着,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它。”
如此一晃就过了两个月,文笙的身体大见起色。
在最初的四十多天里,钟天政真就呆在乡邑村,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文笙,几乎是随叫随到,他们一起爬山,一起坐船跟着村里人在近海捕鱼,一起坐在门口树yīn下,看村里的孩童们玩耍嬉戏。
文笙能感觉出来,村里人肯定是得了钟天政的叮嘱,村里没有乐器响,在她跟前,甚至连个唱歌的都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钟天政时不时会出去半日,同文笙说,是在打听外界的消息。
随着身体越来越好,文笙对抚琴的渴望也越来越qiáng烈。
钟天政和她一起算着:“已经忍了这么久,别急,还有十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文笙趴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眼巴巴望着面前的“太平”:“还好琴弦不是铁的,不然非生锈不可。琴生锈还好,这么久没弹,我只怕心里生锈。”
钟天政微微而笑:“怎么会,心里有渴望,就不会生锈。再说有我陪着你呢。”
文笙怀疑地望他一眼:“不可能,这么久了,我没见你的时候,你肯定偷着chuī箫去了。”
钟天政笑着摇了摇头。
文笙抱起“太平”,小心地又将它擦拭了一遍,道:“穆老只是说了个大概,其实《伐木》对身体还是有益的,随便弹一下应该没有关系。”
虽是如此说,擦完了琴,她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就在这番对话之后的第二天,钟天政突然不告而别。
村子里跟他前来的亲信少了一大半,剩的几个离远盯着文笙,明显是在监视她。
文笙恍若未觉,直到晚上夜深人静,她听得外头没有声响,换了身深色衣裳,抱着“太平”悄悄自屋子里出来。
对面屋里静悄悄,钟天政已经离开一日一夜。
今晚的月色很好,天空一轮白玉盘,满院都是清辉。
文笙开了大门,“吱扭”一声,开门声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她上了街,迎着月亮往云峰方向走,只走出数丈远,对面有人出声道:“顾姑娘,留步。”
文笙闻声望去,乡邑村家家户户篱笆墙都不高,隔着栅栏,有个人站在那里。
文笙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那人道:“公子过两日即回,走得匆忙,命小的照看姑娘,夜深了,姑娘回房休息去吧,不要叫小的为难。”
文笙不答,那人自墙后飞掠而来,挡在了前路上。
借着月光,文笙打量了一下他,道:“原来是小孟。”
还是个熟人,这两个月常常见面。
那人急忙低头,后退了一步,恭敬道:“是小的。姑娘请吧。”
文笙叹了口气:“我不走远,也不是要离开,只在周围转转,这也不许么?”
小孟其实不小了,也有二十多岁,闻言有些犹豫,道:“姑娘大半夜的去哪?外边不安全。”
“我知道,来第一天就有人告诉我了,有豺láng虎豹不是么?你跟着我吧。”文笙的语气平静到有些怪异。
小孟知道自己应该阻拦,却不知为何没有勇气动手,只能跟着她出了村子。
他见文笙径直往云峰而去,不由地胆寒,道:“姑娘,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不要bī小的动手。”
文笙冷冷地道:“怎么,前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孟语塞,鼓足了勇气抢步上前,抬手便要往文笙后颈拍落,一句“得罪”到了嘴边,却听“铮”的一声琴响,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隔在了外边。
天,顾姑娘弹琴了!
他下意识觉着要糟,第一个念头是等公子回来,知道顾姑娘因为他弹了琴,还不揭了他的皮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探花

“顾姑娘,你,你快住手!”
文笙回答他的只是几声琴响。
姓孟的年轻人手忙脚乱地试图阻止,文笙前行,和他很快拉开了数尺的距离。
若非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杀了他也无法相信世上竟有这等奇事。
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伸手搅乱了一整片大海,神秘的漩涡飞转,卸去了他向下的那股力道。
就在他苦苦纠缠之际,旁边不远有人咳了一声,跟着一个声音响起:“谁叫你这样对顾姑娘的?还不住手!”
话中虽然带着斥责,小孟却大大松了口气,猛地后退,和文笙拉开了距离。
文笙停琴,再看四周影影绰绰出现了十几个人。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中等身材,长髯飘飘,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此老就住在她的隔壁,钟天政先前曾介绍说他是段正卿段老先生。
钟天政对这段老先生说话的态度不像其他人,隐隐透着几分尊重,文笙便知道这是他手下一位要紧人物。
段正卿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月光下迈步上前,道:“顾姑娘,您的病还没有好利索,这是要去哪里?”
文笙手指虚按琴上,左右四顾,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问道:“钟天政走时,命你们将我软禁于此?”
段正卿叹了口气,十几人齐齐上前,将文笙围在了当中。
“公子走得急,叮嘱我等一定照顾好您,其它的到是没有吩咐。依老朽看来,现在外边到处都在打仗,乱得很。您能留在这里养病是最好的,若是非走不可的话……”
文笙淡淡接言:“怎样?”
段正卿皱起眉头,愁眉苦脸地道:“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要随侍左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赶车投宿,侍候饮食。姑娘的琴还是不要弹了吧。一来对身体无益。再者,您的琴声也伤不了人,若是有那不长眼的。自有我们这些人来处理。”
伤不了人,呵呵,好你个钟天政!
文笙心下涌起一阵怒意,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段正卿道:“姑娘稍待。”转向小孟:“还不快去准备马车。”
小孟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段正卿又向文笙道:“姑娘打算去哪里?要叫老朽看来。白州军前还是不要去了。日前咱们刚得了信儿,军中流言纷纷,都说是姑娘受东夷人所迫,以军中的qíng报换得程国公平安。才导致了朝廷人马在成巢惨败,大梁蒙受了重大的损失。听说杨昊俭已经下了密令,一见姑娘。格杀勿论,我们这些人虽然不怕死。还请姑娘体恤公子一片苦心!”
文笙简直要气笑了。
钟天政栽赃陷害,找替死鬼这一手耍得到是娴熟。
这是要绝了自己的后路啊。
关键大梁军中有个急于推脱战败之责的杨昊俭,想来他接到这个举报,必定如获至宝。段正卿说什么见人格杀勿论怕也不是危言耸听。
她这般想着,段正卿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公子怕姑娘忧心,一直未敢提起,老朽斗胆,和您把话说明白了,您要怪就怪我吧。”
文笙皱着眉,暗自思索:钟天政这段时间一直呆在乡邑村,不知奉命去做这件事的人是谁,那些学了新乐的同窗们在这里头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这么一想,她最担心地反到是鲁氏派来军前的那十几个人。
“曲俊和董涛呢?现在可安全?”
段正卿连忙道:“他二位幸得公子提醒,暂时躲避起来,安全自然无虞,至于程国公府的其他人还在军前,咱们实在是鞭长莫及,多半已经被杨昊俭监视起来了吧。”
文笙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那依段老先生之见,我想出去转转,去何处好呢?”
段正卿微笑道:“姑娘若在这村子里呆得厌了,就在附近几个县城里随便逛逛吧,公子最多有个三四天就回来了,到时再去更远的地方不迟。”
文笙目光微凝,三四天的时间,加上之前这一昼夜,够钟天政到白州军前往返一个来回了。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这时候马蹄“答答”,小孟将文笙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赶了出来。
文笙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在附近逛逛吧。”
此言一出,登时就可以感觉到,围着她的十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段正卿也是如释重负,笑道:“那姑娘上车吧,想去哪里,可以叫他们去打个前站,提前安排布置一下。”
文笙抬头看看眼前的云峰,悠然道:“不走远路,用不着乘车,今晚就先在这云峰上看看夜景吧。”
众人纷纷偷眼去瞧段正卿,段正卿大是意外,提醒她道:“姑娘要去爬山?公子若是快的话,夜里可就赶回来了。”
文笙咬牙道:“那正好,省得我再去别处找他。”
幸好冬天天冷,否则段正卿真觉着自己要冒汗了,他yīn沉着脸,吩咐其他人:“都跟好了,顾姑娘的琴声伤不了人,对付láng虫虎豹怕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大家长起眼色,别叫她受了冲撞。”
那十几人齐齐应是,护在她的周围,手上虽然没有拿兵器,只看行动间的步伐,显然一个个的全都训练有素。
文笙暗哼了一声,按照之前的计划去爬云峰。
乡邑村钟天政已经经营了好几年,并且连段正卿这样的手下都招了来,这个地方必定有它不同寻常之处。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文笙排除了那秘密在海里的可能,那剩下的,就只有眼前这座险峻难行的云峰。
考虑到最近钟天政隔几天会消失半日,还数到云峰来最有可能。
山呈南北走向。西侧是缓坡,东侧是峭壁。缓坡那边时常有老百姓砍柴打猎,并且她刚来时由钟天政陪着也差不多逛遍,所以今晚文笙打算好好查探一下东侧她从未到过的两处山谷。
每回她走到那附近,钟天政或是说,谷里背yīncháo湿,蛇虫鼠蚁多。对身体不好。或是不动声色打个岔,引着她走去别的地方,文笙推测。山谷里很可能别有dòng天。
两个多月的猜测,今晚是时候揭开一切了。
会是钟天政真正的家吗,他在山谷中建一处dòng府,里面存放着他这么多年的积蓄、收藏。以及他不愿示人的秘密?
文笙走得不慢,她没有直奔山谷。而是选择了旁边一条上山的崎岖小路。
越往上走,月光越亮,众人脚下的沙土都呈银白之色。树木在寒风中瑟瑟作响,黑影清晰到失真。这么明亮的夜晚十分少见,仿佛一眼能望穿十余丈开外。
这些人里头,段正卿体力最差。文笙还未如何,他已经两手扶着膝呼呼疾喘。
小孟同qíng道:“段老。我背着您。”
段正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此时文笙在数丈开外的坡上站定,道:“累了?那就歇一歇吧。”
段正卿松了口气,拉着小孟的手,连滚带爬上了坡,顾不得地上肮脏,一屁股坐下去,叹道:“老了,不服老不行,两年前我爬这山还没这么吃力。”
文笙笑了一笑,看中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走过去坐下来,将太平横放在膝上。
段正卿向她望去。
从下方看,老大的月亮就挂在文笙身后,她整个人就像是盘膝坐在月亮里,这一幕将段正卿震住,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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