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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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都拿回来了,肯定是商量得差不多了。
“他们住在那边,这两天一直盯着江府的动静,江审言的老娘不是病了么,奶奶的,上午他们弄来了准确消息,说那老太太的病一直是太医院燕白的几个徒弟看的,根本没见着燕白露面。我叫他们盯着平安侯府去了,看来那老头儿十有八九一直呆在宫里,给皇帝的大小老婆看病。”
事qíng往最坏的qíng况发展,王十三说起来忿忿不平,对老给他“添麻烦”的医圣大人也没了之前的恭谨。
文笙觉着这猜测本就是最有可能。
一个是当朝皇后,吴大学士的宝贝女儿,另一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这两人若是有个好歹,南崇时局都会为之震动,对天祐帝而言,不管是臣子还是表哥,重要xing都远远不及。
王十三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看来行刺也得找个要紧的人物,叫他不得不把燕白派来。算了,便宜禅离,就那吴丰吧。等我找宣同方他们再打听打听,如果没有意外,就拿他的小命来引燕白出dòng。”
一旦定下人选,王十三立时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吴丰是嘉通府尹,重责在身,需得每天坐衙。
出入这么有规律,可比行刺别的权贵要方便得多。
当然也有不利的地方,嘉通府尹是正三品,加上吴丰是吴家的长子,身份地位显赫,不管去哪里,周围时刻簇拥着好些个门客。
吴家那些名列头等的门客们来历身手如何,有哪些绝招,正是王十三想叫宣同方他们去详细打听的重要内容。
王十三到底能不能一刀重创许多高手保护下的吴大公子?
行刺完了如何全身而退?
又如何把接下来的事态控制在自己手里?
若是好不容易把吴大公子砍得只剩一口气,却叫他那些手下把人抬回吴府去救治,岂不是前功尽弃?
文笙提议趁街上人多的时候,两人亲自去沿着吴府到嘉通府衙走一遍。
冬月里大街上很冷,王十三皮糙ròu厚不在乎,文笙却有些经不住。
王十三想要雇车,被文笙拦住了。
很多步行可以留意到的细节,坐着车走马观花,往往会失之jiāo臂。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侄子,跑快些!

冬天的午后,不见太阳,天空灰蒙蒙的。
街上人不是很多。
风有些大,从空旷的街口chuī过来,卷起很多枯huáng色、深褐色的落叶。
文笙虽然在外面多披了件连帽的棉斗篷,仍然有些瑟缩。
落在一旁的王十三眼里,这就是虚啊。
“看把你冻得,说雇车你还不让,脾气犟得驴一样。”
文笙嗔了他一眼,这么冷的天,连呵出去的气都是白的,她不想多说话,暗忖:“傻小子睡凉炕。”
好在府衙和他们落脚的地方都在嘉通城的中心区域,走着去也不是很远,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文笙觉着活动开了,身上不那么冷了,二人也拐上了府前大道。
文笙今日想看的,主要是由府衙到吴家的那一段路。
府尹吴丰每天上下衙的时间、经过的路线基本都是固定的,若是上朝的日子,朝会散了直接去衙门,其它时间早上卯时出门,乘坐四人抬大轿,由清正胡同出来、途经三泰街、状元桥,赶在辰时之前进到府衙,一直在里面呆到申时。
冬天天黑的早,一般申初,他就坐着轿子回府了。
文笙由王十三陪着一直走到三泰街,再往前,就是住了不少南崇权贵的“清正”、“严正”、“端正”三正胡同,要动手肯定不能在那里。
两人转了一圈,都觉着还是状元桥附近商贾聚集,人来人往,最为合适,于是调头往回走。
状元桥名为桥,早不知几百年前桥下的水便已经gān涸,周围商铺林立,变成了一条商业街。
文笙边走边打量,将附近的地形以及商铺的qíng况一一记在心里。
gān正事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申时已过。
文笙正想事qíng入神。王十三悄悄拉了她一下,耳语道:“边上让让,有顶官轿过来了,看看是不是那姓吴的。”
文笙心中一凛。赶紧避到店铺门口。
前面传来了呼喝声,开路的是四个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看上去英武彪悍,手提马鞭。腰间悬刀。
紧随后面的是一顶四人抬官轿,枣红色的轿帏,轿帘低垂,挡得严严实实。
文笙看这个不在行,但以王十三的眼力,只看轿子压在四个轿夫肩上的分量,轻易就判断出来,轿子里有人。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四个轿夫身上。
习武之人对于同类总是比较敏感,只看他们步履和行走的姿势。王十三便觉着,这四个人怕是身手都不弱。
轿子后头还有两骑。
随行总共是十个人,衣裳上绣着“吴”,按宣同方提供的消息,这十人都是吴家招揽的门客,尤其骑马那六个,即使放在整个南崇,也都是罕逢敌手的奇人。
此时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吴丰一行没有注意到文笙和王十三,轿子很快过去。状元桥重新热闹起来。
文笙进店买了几样小玩意儿,而后和王十三边走边逛。
天黑得很快,到傍晚仿佛更冷的。
文笙又逛过一家书斋一家药铺,买了笔墨纸砚和几样补药。出来之后不禁打了个寒战。
王十三帮她提着东西,道:“咱们先去吃饭。喝点儿热乎的,身上就暖和了。”
文笙还惦着童白霜一个人在家里,王十三道:“你管她gān嘛,中午有剩饭,饿不死。”
文笙笑笑依他:“那好吧。”
两人就近去了一家粥铺。难得这家店里既gān净又温暖,正是吃饭的时候,铺子里光各色粥品就准备了十余种,更有不少荤菜素菜。
状元桥往来的人多,这铺子生意很是兴隆。
王十三点过饭菜,文笙要了碗红枣百合粥,她脑袋里一直在想着行刺吴丰的事,这会儿在外边,想到什么也不适合和王十三讨论,只好等回去了再说。
两人默默吃过饭,会了账出来。
一出门,冰冷的寒意扑在脸上,文笙驻足,“啊”地一声低呼:“下雪了。”
王十三莫名其妙:“冬天下雪这不很正常么?”
在他看来,今天天yīn风冷,下雪早有兆头。
文笙露出忧色:“这场雪不知会不会下大,进而影响到咱们?”
雪天路滑,街上行人稀少,不好隐匿行踪,这都是下雪会为刺杀计划带来的额外麻烦。
不确定的因素往往会引发意外,叫人防不胜防。
一说到正事,王十三心中了然,道:“回去再说。”
风小了,鹅毛大雪密密坠落,片刻工夫就在地上铺了一层。
雪花落在头上身上,隔着斗篷感觉还不明显,扑在脸上凉丝丝的,文笙有些睁不开眼睛。
借着路边店铺的灯火,王十三看到她头顶肩膀落了一层雪,眉毛也粘了些,连翘起的睫毛上也有,一时心里痒痒的,很想凑近了帮她chuīchuī。
文笙感觉他慢下来,催道:“十三,快些走吧,呆会儿天黑路滑,就更不好走了。”
状元桥离着住处有些远,这样的天气,也雇不到车。
王十三停住:“我背你走?”
文笙很是意外:“我不累,快走吧。”
她见王十三站着不动,伸手拉了拉他,低声笑道:“走了,别叫人看笑话,也别引人注意。”
此刻路上还有些晚归的人冒着大雪匆匆而行。
王十三不管,伸手过去,将文笙的棉斗篷往上拽了拽,挡住了她的脸,跟着背转身,将文笙背了起来。
“我脚程快,早点儿回去,别冻坏了你。”王十三在雪地上迈开大步,速度确实是快。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了,文笙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你要怕人看,就闭上眼,别管他们。那些人不认识咱们,说不定当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文笙闻言,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热乎乎的气息都喷在王十三脖颈上,王十三不由地一颤,脚底跐溜一下滑出去老远,险些把人给摔了。
文笙心qíng大好,趴在王十三宽厚结实的后背上,伸出胳膊,揽住了王十三的脖子,在他耳边笑道:“好,当我是个老婆婆。大侄子,跑快些!”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文笙的声音带着笑意,听上去甜甜的。
她在同王十三开玩笑。
大冷的天,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她却能感觉到王十三身上的暖意,就像太阳一样,驱散了寒冷和黑暗。
靠着他,再大的风雪都无关紧要,不再叫人烦恼,甚至这黑咕隆咯的雪夜也变得十分美丽,叫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吟诗作画的冲动。
王十三没有作声,却陡然加快了速度。
雪花簌簌落下,文笙闭上眼睛,有一种在大雪里飞翔的感觉。
渐渐的,周围越来越安静。
两人已经离开了状元桥,远离了灯火与喧嚣。
这世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王十三抄了近路。
府衙后头有一条小巷,白天会有很多人蹲在长长的巷子里买卖花鸟鱼虫,外加斗蛐蛐。
这会儿天黑又下着大雪,自是家家闭门落锁,半个人影也不见。
巷子里避风,不时有房檐探出来,雪也不像外头街道上那么大。
王十三进到巷子之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文笙柔声问道:“是不是累了?”
“不累。”王十三慢慢站定,“你掐我一下。”
文笙奇道:“我掐你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了?”
王十三摇了摇头:“我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刚才不知怎么了,像腾云驾雾一样就跑到这里来了,你掐一下,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文笙“吃吃”笑了起来,缩回一只胳膊。问他:“掐哪儿?”
“随便你。”
话音未落,王十三身上抖了抖,笑着叫了一声:“你奶奶的,谁叫你掐我咯吱窝!”
文笙趴在他后背上笑得透不过气,道:“清醒了没?陆不逊,你身手不是很厉害吗,腋窝被掐也会痒庠?怎么也不运上一口气?”
王十三很怕她笑出个好歹来。悻悻地道:“老子没防备你个小娘们儿。”
何止会痒。
王十三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他听说亲人缘浅的孩子。被人搔到腋窝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王十三记得很清楚,他小的时候,在王家善堂里和别的孩子打闹。互相咯吱着玩,他是最不怕这招的一个。
旁人挠上半天,他不躲不避不运功,也一样忍得住。外表看上去无动于衷。
后来他年纪稍长,对他人有了戒心。这多少年没被搔过咯吱窝了,没想到越活越不济事,刚才那一瞬,简直是痒到了心里头。
后背上软缠缠的顾文笙像是按动了他身上某一个开关。胳膊压到了他的头发也痒,呼吸扑在他脖颈上也痒……
害得他心猿意马,浑身不得劲儿。
王十三穿过巷子。不紧不慢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雪住。
他问文笙:“冷不冷?”
这边自下雪之后罕有行人。地上新雪蓬松,可惜没有月光,看不到满地皎洁。
鞋子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文笙轻轻哼着小曲,衣袖间暗香浮动,听他问话,笑着回答:“不冷。”
王十三空不出手来,她就伸手帮他掸了掸头上肩上的积雪,十三的头发硬硬的,湿了之后有些扎手,眉毛摸上去也是硬硬的,带着水汽,感觉快要结成了冰。
她趴在他耳边,真心实意地道:“十三,陆不逊,幸好有你。”
王十三其实并不知道文笙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这不妨碍他顺着杆子往上爬:“小娘们儿,知道爷的好处了?”
文笙轻笑:“知道了。”
“先记着账,等你好了,就换你来伺候爷,不指着你大小姐能端茶倒水,嘘寒问暖,闲时弹个曲儿陪爷说说话,”他顿了一顿,“……可别翻脸不认人。”
文笙的手指刚从王十三眉毛上离开,听这话沿着他右侧鬓角滑落下来,十三早上忘了刮胡子,摸着有些扎手,文笙拿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冲着他的耳朵chuī了一口气,故作yīn森:“何止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还要杀人来口!”
王十三寒毛炸起,抖了一抖:“顾文笙,你老实点儿,别动手动脚!”
叫文笙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刚刚涌起的酸涩和惆怅登时烟消云散,不知所终。
“……呵呵。”文笙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贴靠在了他宽宽的背上。
“十三,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她的声音,听上去百无聊赖。
“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没有驴,有一个人闲着无聊呐,就用船载了一头驴送过去……”她给王十三讲《黔之驴》。
《黔之驴》这个故事出自柳宗元的《三戒》。
《三戒》是《临江之麋》、《黔之驴》和《永某氏之鼠》的合称,柳宗元借三种动物来讽刺时人,认为君子当引以为戒。
不过文笙选在这个时候讲《黔之驴》,既不是讽刺,也不是说教,她还是在同王十三开玩笑——
“……老虎习惯了驴的叫声,就靠近它,嘻嘻笑地来回逗弄它,时不时碰撞倚靠地冒犯它,”她又戳了戳王十三的脖颈,“驴就非常生气,用蹄子去踢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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