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在这儿懊恼,便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道姑模样的女子出现在青屏峰的入口。
她肤白胜雪,身着一袭碧色曳地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金丝绳,步履持重,水袖翻飞。青丝绾成飞天髻,左手执一柄翠绿剔透的玉如意,随意地搭在左手的小臂上。
来者正是霍清苓。
即便见过霍清苓的模样,重云也有点难以将眼前端庄稳重的女子同那日俏皮活泼的少女联系起来。
只见霍清苓冷淡地朝四周的宾客扫了一眼,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段尘的脸色,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双目完好的人是自己认识已久的好友,直到又把视线往他身旁的重云移了过去,这才像是确认了。
霍清苓的面孔顿时扭曲了一瞬,那一刻重云仿佛听见了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心里却想着:总算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南怀漪在看见霍清苓的时候,有些惊讶,这人她是知道的,听画舫上的管事琴姨说,这位霍姑娘是被画舫的主人寄养在那儿的,只听说她是画舫主人外出时捡到的弃婴,主人见她可怜,便将她收留了,也不叫她接客,只是养在船上,整日里也见不到个人。
南怀漪在江汀画舫呆了五六年,从未曾见过画舫主人,这位霍姑娘倒是见过几次,印象也不深,是以一时半会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竟有几分惊讶。
听重云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这便是他们的人?
南怀漪一时有些轻视,倒也不是她看轻霍清苓,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霍清苓的修为不过在金丹期上下,何况她虽是画舫主人的养女,手里却没有一点实权,一个既无修为天赋又无领导能力的女人,南怀漪自认为是没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若今日是画舫主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或许还会忌惮三分,但也仅此而已了。南怀漪自小在南疆长大,阴毒诡计见识的多,阴谋暗算也遇过不少,能平安活到现在靠的绝不是运气,是以,能入得了她的眼的无不是足够有实力的人,像霍清苓这样空有一副外貌的人,于她而言是不值得在意的。
南怀漪冲霍清苓傲慢地颔首,唤了声:“霍姑娘。”
霍清苓冷眼一扫,阴阳怪气地道:“沈姑娘好气派啊,我倒是不知道我江汀画舫何时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带着一群歪瓜裂枣、虾兵蟹将就敢来学土匪抢劫了。”
重云在一旁:“……”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段尘,想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好友有这样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但段尘接触到他的视线,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眼底有两分疑惑,似乎是想问他看自己做什么,重云撇了撇嘴,收回目光。
南怀漪的脸色倏地一变,倒不是因为她话语里的嘲讽,而是那句“沈姑娘”。南怀漪曾经是南疆最显赫的仙家望族沈氏的长孙女,加之天生便展现极强的修为天赋,她从一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女,可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十二三岁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家被仇家算计,整个家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沈氏嫡系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沈家子弟所剩无几,南怀漪被迫更名改姓,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遇上柳寒衣,她的漂泊之旅才算是勉强安定下来。
沈家自出事起,南怀漪便再没有用过本姓,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姓沈,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她根本没有见过几次的女人,怎么会知道?她到底什么来头?
“你是什么人?!”
霍清苓却没有再搭理她了,径自走到段尘和重云跟前站定,她扫了一眼坐在重云身后的龚如雪,皱了皱眉又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重云是知道她的能力的,见她这幅模样一时着急,脱口而出:“你看到什么……”
话还没问完就被段尘一把拉住,几不可见摇了摇头示意他住嘴,重云这才惊觉自己莽撞了,霍清苓既然摆出这样一个表情,自然预示着龚如雪日后的遭遇不会太好,他这样当着龚如雪的面问出来,这让霍清苓怎么做,说还是不说?
收获了来自霍清苓的一枚白眼,重云顿时有些尴尬,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段尘握在手里,他顿时耳根发热,甚至都不敢看段尘,就慌忙把手从段尘手里挣脱出来。
在他目光没有触及的地方,霍清苓意味深长地跟段尘对视了一眼,霍清苓清楚地看见段尘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出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
另一边,南怀漪还想上前追问,不知道为什么霍清苓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竟让她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但她还未有所动作就被柳寒衣制止了。
“别管这些人了,迟则生变。”柳寒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令,“动手吧。”
“我看谁敢?!”霍清苓清亮的声音高喝,“来人,给我把他们拿下!”
霍清苓可不似秦岚湘那样的色厉内荏,能把江汀画舫开在槐州,甚至让之在整个西洲有一席之地,她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拿捏的,手下自然是有些能人的。
随着她一声令下,乌压压一群人提剑执刀从青屏峰入口涌来,与柳寒衣的人对峙着,一时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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