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兴奋地从苏云起怀里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油布,又把炕毡掀开一个角,铺上油布,把鸭毛小心地摊在上面。然后又颠颠地跑到外面添柴烧炕去了。
苏云起斜躺在炕上,支着脑袋看着他像个小陀螺似的忙来忙去,心里熨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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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时间,鸭绒就被炕上的热气烘gān了,正好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逸把它们拿到太阳下晒,消毒杀菌还能让绒毛变得蓬松柔软。一个中午,原本不起眼的鸭毛就变成了触手生温的雪白鸭绒。
江逸从江池宴屋里找来一块紧致的缎面料子,亲手给苏白生做了一双柔软舒适的羽绒袜子。
苏美人嫌弃馒头鞋丑,不肯穿,可传统的皂鞋又不保暖。前日江逸还听见他两个爹爹在屋里争论,说苏小爹不肯穿棉鞋脚都要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听到人家在屋里说话——偷听得次数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回没被逮住。
反正,江逸非常有孝心地把那个针脚忽大忽小、两只并不对称的袜子送给了苏白生,还撒谎说是江chūn糙fèng的。
苏白生拿着那两只花里胡哨的缎面袜子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qíng甚为复杂。
江逸紧张地抓着手,努力支起耳朵生怕错过苏美人的评价。
苏白生纠结了好久,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走到了屏风后面,脱鞋,换袜子。
江逸眼睛一亮,期待地盯着屏风。
等到苏白生再出来的时候,江逸又开始使劲儿盯着人家的脚,“小爹,怎么样?暖不暖?里面的毛毛会不会跑出来?”
苏白生婉尔一笑,“挺暖和,没看到毛。”
江逸乐得不行,兴奋地说:“那小爹您就穿着吧,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及时告诉我,我再改——不,我再让姑姑改!”
江逸说完就跑走了,他要去召集孩子们收鸭毛——大量地收!
苏白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而又欣慰地叹了口气——既然孩子高兴,就暂且穿着吧,丑是丑了些,却真的暖和。
很快,家里人就知道了这件事——江逸“亲手”给苏白生做了一双羽绒袜子。
事qíng之所以会bào露是因为江chūn糙亲眼看到江逸做的第二双袜子之后怎么也不肯配合了——这么烂的针线,她死也不能认啊!小杏还要不要嫁人了?
于是,“江逸亲手做了两双袜子,一双给了苏白生,一双打算给江池宴”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枣儿沟。
最好笑的是,人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江逸发明了羽绒制品或者江逸十分孝顺上,大家津津乐道的反而是他的针线有多么搞笑与糟糕。
当江逸走在路上时,别管是叔叔大爷还是婶子大娘,看到他之后都会笑眯眯地说上一句:“小逸喜欢做针线啊?那得好好跟你chūn糙姑姑学!”
江逸窘得整整两天没好意思出门。
这件事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他再也不用动员孩子们满村跑着去收鸭毛了。
凡是村里杀了鸭子的,都会第一时间把新鲜鸭毛送上门,甚至还有些人家原本没想这么早杀鸭子,知道这件事后gān脆提前了,只说让小逸多练练手。
当然,这其中玩笑的成分居多。冬日无农活,时日又漫长,村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说说东家长西家短。江逸人缘好,大伙才乐意拿他开涮。
那些平时里走得近的,或多或少地猜到他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他们也不嫌麻烦,专门跑到外村的亲戚家里传话,告诉人家要是杀鸭子就把鸭毛留下。
这样一来,江逸不用愁鸭毛不够了。他非常大方地想着,等着他把羽绒服弄出来之后,村里的孩子们一人一身,不差钱,咱鸭绒多的是!
说起来,苏家从京城带来的缎面衣服也十分给力,不知道人家采用的是什么技法,那种料子是用四层丝线jiāo叉织成的,密实得连水珠都渗不过去,然而还透气,简直是做羽绒服的最佳面料。
眼看着就要进入冬月,树上的叶子彻底掉光了。村民们都在为渡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做准备。
男人们天天上房加茅糙、捡瓦片。女人们把冬衣收拾出来捣洗、晾晒。孩子们也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到处割茅糙、捡柴禾。
江逸家更忙。他们家地多,还有山上的枣树要收拾。
大海几个几乎是长在了山上,计划着在冻土之前把树根都翻一遍,树gān也要照着江逸说的方法刷一遍防虫的药汁。
孩子们就跟着漫山遍野地捡柴禾,南墙下的柴禾都要堆不下了,他们还在乐此不疲地捡捡捡。
大山和二牛借来了茅糙遮盖菠菜,盼望着来年chūn天这茬菜能长得更壮更好。
江逸则留在家里收拾鸭绒,他还把小川叫过来帮忙。毕竟小川懂得制皮子,弄这个自然也不再话下。
江池宴和苏白生看他们gān得起劲,也会时不时搭把手。苏云起不出门的时候也会帮忙。
他们将将赶在苏云起出发前两天处理好了第一批鸭绒。
别的不急,江逸想着怎么也得先把送给朱高炽的礼物准备出来。
可是,等到材料都准备好了,江chūn糙她们也就位了,江逸突然又犯了难——他不知道朱高炽的尺寸,怎么做衣服?!
真是……蠢透了。江逸气恼地直拍自己的脑袋。
英花在一旁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做不了衣服就做chuáng被子呗,反正都是保暖的。”
江逸一听,有道理!
于是,十日之后,北平城内世子府上,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指挥着两个府兵抬着一个轻飘飘的箱子进了朱高炽的书房——为了这chuáng羽绒被,江逸还专门配了个模样好看的薄板木箱。
直到放下箱子离开后,两个兵士还在忐忑不安——箱子里真的有东西吗?如若世子打开之后发现是空的,会不会怪罪下来?
管家则更是纠结,这真的是世子嘱咐过要第一时间给他送去的箱子吗?怎么比空箱子还轻?苏家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愚弄世子吗?
一心盼着朱高炽能给他免费打广告的江逸并不知道,就是他这chuáng穿越时空的羽绒被,竟险些让两位未来的皇帝起了嫌隙。
第82章 羽绒衣
事qíng办得很顺利,苏云起很快从北平回来,还给江逸说了一件燕王父子间的轶事。
说起来这事还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这话得从燕王另一个儿子朱高煦说起,朱高煦一直嫉妒朱高炽,无时无刻不想着取而代之。他在世子府安排了眼线,而这个眼线又不是那么能gān,只打听到朱高炽得了一件好东西,就连睡觉都不离身。
也是朱高煦沉不住气,不等查证就跑到朱棣面前进谗言,话里话外就是在说朱高炽私自藏着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献给父王。
朱棣一方面挺烦朱高煦的此种行径,另一方面对朱高炽也确实有些不满,于是gān脆把朱高炽叫到跟前,当面询问。
朱高炽听了朱棣的问询之后,什么也没说,只让玄一赶回世子府,去取那件“宝贝”。
就这样,江逸送给朱高炽,本打算让他给打免费广告的鸭绒被就被送到了朱棣chuáng上,然后,就再也没被送回去过。
朱高炽毫不避讳地跟苏云起说这件事的目的只有一个——再送几chuáng被子——不是一chuáng,是几chuáng,他得时时预备着没准还有叔叔弟弟们抢。
朱高炽还专门嘱咐了,要做一chuáng小孩盖的,他家长子不足两周,盖这个既轻便又保暖,简直再好不过。
苏云起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江逸听。
江逸高兴得跟中了大奖似的——可不就是中了大奖吗?自己随便弄出来的东西给三代皇帝用,简直不能更荣幸!
当然,朱高炽是位好世子,他可不会白要江逸的东西。他让苏云起拿回来整整一箱银子,算是做被子的本钱。等着被子做好了也不用江逸他们去送,他自会派人来取。
回程的路上,那个不大的钱箱子差点被余文俊盯出个窟窿来——纯粹是嫉妒的。
要知道,上赶着往世子府送东西的少说也得排出了八道街去,其中一大部分还不一定能进得了世子府的大门。江逸倒好,竟然有本事让世子上赶着送银子——苏云起竟然还真敢收!
余文俊算是看到稀罕了,他半天玩笑半认真地对苏云起说:“想来余家以后要仰仗苏兄和江小秀才了!”
苏云起毫不客气地颔首道:“好说。”
晚上,上炕之后,江逸从被子下面扯出一样东西,扔给苏云起。
苏云起露出一个笑意。
这东西自打江逸鼓捣出来后,他就觉得应该有他的。没想到,等到羽绒被做好要出发了都没见江逸再动针线,苏云起说不失望是假的。原以为这件事就要成为心底的遗憾了,没想到江逸又拿了出来。
可是,苏云起看清袜口的针脚后,笑容旋即消失。他有些泄气地说:“我不要。”
江逸一愣,皱着眉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地说:“不要拉倒!”
苏云起看着他,带着几分失落,但更多的像是威胁,“我只要你亲手fèng的。”
江逸又是一愣,面色立时和缓了些,嘴上仍是说道:“我说了,不要拉倒。”语气却轻快了许多。
苏云起从这话里琢磨出些味道来,不确定地问:“这是你fèng的?”
江逸脸色一红,伸手就要去抢。
苏云起胳膊一扬,顺势把人搂到怀里,带着满脸的笑意道:“怎么手艺变好了?”
江逸翻了个白眼,“还不允许人进步啊?”
“允许……”苏云起心里发暖,然后又把这份暖意传递给了怀里的人。
直到江逸被亲得气喘吁吁,他自己也有了反应,苏云起才把人放开。
说起来,两个人腻歪这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后一步,甚至连宽衣解带的步骤都没有。
倒不是江逸拒绝——其实他并不太拒绝,而是苏云起自己不肯。这个时不时就占人便宜的男人,竟然固执地坚持着,要把那件事留到dòng房花烛的那天。
江逸的心qíng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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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世子府的订单,针线房在年前又好好地忙了一把。
面料是余家帮忙采购的,没收一分利钱。鸭绒是里正叫人帮忙收的,并没叫江逸费一点心。
江逸只管一门心思地想主意就行。
老规矩,梳鸭绒这一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家手里,装胆、裁被面、fèng线这些活都jiāo给妇人们做。
因为到了年下,江逸给的工钱多,妇人们逢人便说,在江家gān活就像享福似的,不仅炕屋暖和,每天供应小零嘴,还能学到好手艺,真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好事。
一时间,进入江逸家做活,竟成了十里八乡妇人们的奋斗目标。大伙托了各种关系打听着江逸家什么时候再招人,争取能第一时间被雇用。
这些江逸并不知道,他把事qíng安排好了之后,就开始跟江chūn糙一起研究另一样东西——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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