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江逸原本的打算,是想做成现代那种羽绒小袄,到时候可以穿在里面,外面照样套日常的外袍。
可是成品做出来后并没有他想象得好,因为外袍长,里面的袄总会随着人的活动往上蹿,需要时不时住下拽才行,而且穿上之后还有种上暖下冷的怪异感。
如果做成现代那种上下分开的,大伙又说太怪异,没人肯穿。
经过几次试验之后,最终还是做成了长款,偏襟处fèng了一列盘扣,下摆处留了一尺长的开口。
虽然穿上去确实保暖又轻便,江逸自己却一点也不想穿——你能想象一下古代男人穿加厚版民国旗袍的画面吗?
江逸只在做成后试了一次,就扔得远远的。
没想到,苏白生却捡起来,大大方方地穿在了身上。
他跟江逸身形相仿,可人家身上积淀得那股大家之气却是江逸怎么都比不让的。
苏美人穿着这件月白色的云纹衣衫,站在嫩huáng的腊梅树下,面如桃花,长身玉立,午后的暖阳打在身上,清风撩起发丝,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江逸回过神来就对江chūn糙说:“就做这样的吧!”
虽然两相对比之下有可能会像卖家宣传图和买家秀,但是能穿小爹同款,江逸顿时觉得旗袍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可丢脸的!
第二个吃螃蟹的人是梅子。
这丫头主动求着江chūn糙给她和小杏一人做了一套。她选择的是江逸设计的那种上衣和下裤分开的样式,上衣做成了偏襟立领的小袄,裤子做成窄跨阔腿儿裤,底下还fèng着流苏,整体一看倒像是儒裙的改良版。
江chūn糙一共做了两套,梅子的颜色是粉底印着白梅,小杏的是杏huáng底色带些白花,两个丫头并排站着,几乎让人感受到如同实质般的青chūn气息,竟让人误以为chūn天到了。
家里那群小子们,看得都傻了眼。
小杏红着脸不好意思再穿,梅子却是特意穿着去外面转了一大圈,逢人便说这是他们家新做的衣服款式,好看,轻便,又保暖。
江逸真是服了这个丫头。
小宝看梅子和小杏都有了,他心里也十分想要。
这要放在以前,他肯定就跟江逸直说了,撒着娇也会要到手。可是,自从跟阿大他们在一起后,小宝像是突然长大了很多,懂了很多事。
他知道现在家里孩子多,如果他想要一件的话,阿大和小十三他们都得有。chūn糙姑姑肯定忙不过来,其他人又要忙着做被子……唔……小宝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对于小宝这些小心思,江逸从他渴望的小眼神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正像小宝想的那样,现在家里正忙,孩子们又多,如果一人做一身肯定没工夫。
所以,江逸狠心地无视了小宝的渴望,想着等把这个忙劲儿过去,就让人着手给他们做。反正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正好可以当作过年的新衣。
江逸特意托江chūn糙给朱高炽家的小孩儿做了两身。
一身是跟梅子差不多款式的羽绒上衣和小裤子,稍微改了改做成了男孩样式。另一身就是苏白生身上那种旗袍版的长款外套,用的都是好料子,颜色也新鲜。
江chūn糙做活针脚密实,针线收线处还暗藏着一套花样,似乎是人家师门的标志,其手艺并不比京城的绣娘差。再加上这衣服样式亲鲜、轻便保暖,江逸越看越觉得这件礼物拿得出手。
他特意做了个好看的小盒子,把小衣服装好了,还抽风似的打了个蝴蝶结。
玄一亲自过来取的时候,狐疑地盯着那个硕大的蝴蝶结看了好几眼。
江逸这才觉得有些蠢,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人家的注意力,“那什么……取个东西还得玄头领亲自来呀?”
玄一将视线从蝴蝶结上移开,严肃地对江逸说:“世子对这条线非常看重,如无意外,以后都是我跟贵府接洽。”
“这样啊……哈哈!”江逸讪讪地笑了两声,转着脑袋看了一圈玄一口中的“贵府”——总共加起来,或许还赶不上人家的一件衣服。
再说这件礼物,江逸竟是歪打正着地送到了朱高炽的心坎上。
实际上如果江逸送些朱高炽自己用的东西,他兴许不会这么上心,但换成是给他儿子的,世子的喜悦却是实打实的。
二十二岁的世子爷,毕竟还保持了几分少年心xing。他高兴的结果就是连夜给江逸写了封亲笔信。
信的内容并不多,结尾处“江卿有心”四个字,让江逸感慨良久。
所谓帝王心术,真真是攻心为上。
******
后院,不知道哪个孩子起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大声地叫喊起来。
紧接着,更多的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也跟着一起叫。
江逸原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正要下炕去看,却被苏云起按住。
“没事,下雪了,孩子们玩呢!”
第83章 下大雪
雪下得不小,不时能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有的掉到地上,有的落到屋顶上,压碎了本就不结实的灰瓦。
有一些人家半夜起来,点着油灯收拾屋顶的断瓦。
“簌簌”的落雪声持续了一夜,地上的雪积了半尺厚。第二天,耳房的门都推不开了。
苏云起从窗户跳出去,把门口的雪铲了,这才把房门打开。
大海和大山也起来了,他们合力把堂屋门口清理了,问了问江池宴和苏白生那边的状况。
江池宴说:“一切都好。”
苏云起和大海去清理别处。大山到后院抱了柴,给各个炕灶加了把火,屋里又重新暖和起来。
孩子们见大人忙活,他们也不睡懒觉了,都从炕上爬起来帮忙。
江逸看了怪心疼的,想劝着孩子们再去睡会儿。
老徐头却说:“如今孩子们吃得饱穿得暖,跟往年相比真跟享福似的,如果再不多劳动劳动,要遭天谴的!”
江逸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大早,就有几位妇人神色忧虑地过来告假,说是家里的房子被雪压坏了,今天得留在家里帮着收拾房子。
江逸听着惊讶,当然准了她们的假。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个别现象,没想到,后面又有几个人过来,说的是同样的理由。
江逸gān脆去跟英花说了一声,今天就歇一天,正好家里也得收拾收拾,没这些妇人们在,大海他们gān活也方便些。
英花家的活有江chūn材父子就够了,她正好闲着,就乐颠颠地到各家去传话了。
回头过头来,江逸越思量心里越不好受。在现代,提到下雪孩子们的作文里都是欢快的事,什么堆雪人、打雪仗、滑雪等等,可现在,人们遭遇的却是房子被压坏,牲畜被冻死这样的祸事。
他下意识地想帮帮大家,却又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
江池宴说,这是三十年来下得最大的雪。
仅仅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如此没有征兆,如此铺天盖地。江逸隐隐觉得,这或许并不是好事。虽然说“瑞雪兆丰年”,那也得有命熬过这个冬天才行,不管是人,是动物,还是地里的庄稼。
江逸还没忧虑完,江chūn材就来了。
如今江chūn材有事都是直接找江池宴商量,江池宴总会有意无意地把江逸叫上。
此时江chūn材坐在江池宴屋里的热炕上,心里竟是感慨万千,“得亏当时我听了小逸的,趁你家盘炕的时候昧下些土坯给我屋里也盘了一个,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得有多冷!”
江池宴笑笑,不客气地挖苦他,“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当着侄子的面什么话都说。”
江chūn材跟着笑,“不就是‘昧’下的嘛,纯占便宜。”
江逸适时说道:“大伯,我乐意让您占。”
江chūn材冲他笑笑,“要不大伯就中意你呢!不像你爹,动不动就教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大,我是老三呢!”
江逸跟着笑。自从江池宴回来后,江chūn材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他是真的把江池宴当亲兄弟了。
江池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今天来是有正事吧?”
江chūn材收了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说:“这不村里的房子塌了不少吗?有些底子不错的,修修还能住,有些就实在不行了。这不江林那空着吗,族里的意思是让王大娘和王小毛这样家里没个青壮人口的暂时搬进去。”
江池宴放下茶杯,面色平静地说:“这话不用跟我提。”
江chūn材看着他,语气有些急,“江林那房子占的本来就是大叔的地方,盖房的钱又是你出的钱,不跟你提跟谁提?小宴,我知道你膈应他,没人待见他,但是咱们不能跟房子置气不是?”
江池宴沉着脸不说话。
江chūn材看着他,叹了口气,又道:“这事三叔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三叔就猜到了你这个臭脾气,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别的不说,只当是为了大叔的地——这是三叔的原话。”
江逸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江chūn材口中的“大叔”指的是江池宴的父亲、他的祖父江大,“三叔”指的是江家族长三叔公。
江chūn材给江逸打了个眼色,江逸心领神会,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爹,我觉得爷爷的地咱们得要,他老人家肯定最想留给您。”
江池宴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江逸睁着纯净的眼睛和他对视。
半晌,江池宴叹了口气,说:“也罢,那地虽是留给我的,终归也得是你的,既然你愿意,便照族里的意思办吧!”
江chūn材一拍手,笑道:“早该如此,偏偏让我费了这许多口舌!”
江逸恭敬地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归根到底大伯是为了村里奔忙,图个心安罢了。”
江chūn材叹道:“也是应该的,要不还能看着那些个老的老小的小生生冻死不成?小逸呀,你从小不在村里,并不知道,往年咱们活得有多难,一到秋下jiāo了税哪还有钱过年?今年还是多亏了你,你是咱们全村的大恩人啊!”
“大伯,这话侄儿可当不起。”江逸笑笑。
江chūn材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qíng意全在里面了。
江池宴又道:“那房子估计也得收拾收拾,花哨没用的全扔出去,多弄些住人的地方,一应花销就算在我家吧,反正我儿子能挣。”
“你呀,真跟小时候没两样!”江chūn材指指他,笑道,“行了,既然说下来了,我就赶紧去收拾。”
江chūn材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池宴也不跟他客气,只摆摆手,算是道别了。
江逸把江chūn材送到门口,想了想,说道:“大伯,不然您带人去看看河岸边的土还能掘开不?你看今年这天气,想必是个冷冬,让村里人都盘个炕做个炉子比较好,我让小川他们去帮忙。”
“这敢qíng好!可是,小川几个能有空?我看你家也要忙上天了!”江chūn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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