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伯伯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刘成皱了下眉:“大人的事你少打听,还不快下去与你大母、阿娘一起用饭?”
刘灿哪里肯走,状似不服道:“阿耶怎么这么说,我也是看耶耶与伯伯叔叔都面色沉重才关心的啊!我虽然年龄还小,但也不是无知幼童了,也许就能分担一二呢!阿耶与我找来的书本,我都看了呢。”
一番话说的刘成哑然,白钱道:“对对,我们大娘子是个学问人呢,真说起来要比咱们几个大老粗都行。二哥,大娘子也是关心咱们,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好了大娘子,白叔叔告诉你,刚才你张伯伯带来一个消息,当今圣人已经同意了河东节度使辞去兵马总管的职务,调他去别的地方呢。”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那边刘灿已瞪大了眼。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了,还不快下去?”
刘灿行了一礼,恍恍惚惚的走了,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虽然大部分饭食都被端到了刘成那边,但他们这里还留了一小部分,虽然不多,可就着汤面,老老少少也吃的很是香甜,阿张把榆钱jī蛋里的榆钱捡出来自己吃,专用jī蛋喂儿子,刘家的这个男孩今年刚满周岁,长出了几颗牙,很是能吃一些东西了,对他全家自然都宝贝,但他也不是时时都能吃到jī蛋的,所以阿张喂一口他就吃一口,阿张喂的慢些他就不满的抗议。刘灿在旁边看了,心不由得就是一紧。
这个晚上刘成喝了点酒就留了下来,刘灿算着时间来到了他的房间,阿张去王氏那里给儿子喂奶了,刘成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看到她有些疑惑:“你来做什么?”
“阿耶,是不是又快要打仗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女儿又不是傻的,前几年的事虽然没波及到咱们这儿,可事后也有传闻,那一次阿耶就差点要去打仗。当今圣人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登基的吗?”
上一次皇位jiāo替的时候没有出什么大乱,但那个新皇帝却没当多久的皇帝,不到一年就被废了。原因就是他要给一个节度使搬家,那个节度使就是他的义兄,现在的皇帝,他那道圣旨一下,那个节度使立刻起兵造反,攻陷了洛阳,成了现在陛下。
当时她还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河东节度使石敬瑭造反的事——没办法,燕云十六州实在名气太大,别说她还是担任过河南一代的地陪,哪怕对历史没有太多了解,只看看电视剧也会知道这个的。
据说当时石敬瑭和后唐皇帝相互猜疑,石敬瑭为了试探皇帝,就主动请辞。在他想来,如果皇帝还想安抚他呢,必然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对他真有猜忌,就会同意。果然皇帝早看他不顺眼了,一接到他的辞职书,立刻大笔一挥准了,石敬瑭那边也没马虎,立刻起兵造反,一开始他是打不过后唐的,但这个早先早先还被夸为谋略超人,骁勇善战的大将其实超级不要脸,眼看被包围的不行了立刻实行了早先的计划,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求助,至此造成了中国二百多的年的苦难屈rǔ。
她不知道在石敬瑭之前还有一个人被bī的造反,最后也当上了皇帝,原本还以为是历史哪里出了差错,现在看来是没差了,可是,当今皇上你在做什么啊,你自己都是这么上位的,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
你觉得石敬瑭实力不足,造反也不可能成功?有没有大局观啊!
“节度使位高权重,可若离开所属的地方必遭厄运。当今圣上就是为此起兵,这河东节度使也绝不会束手待毙。阿耶与张伯伯今日面色都那样难看,想来也绝对是想到了这点。而且,阿耶是都头,白叔叔也是都头,张伯伯却只是副都头,虽然是骑兵副都头,可从品级上却是要比阿耶和白叔叔都低一些的,阿耶与白叔叔事先都不知道,张伯伯却得了消息,是不是要调他们去前线?”
听她前面的话刘成还没什么反应,毕竟节度使不离地方,离必乱这样的事可以说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刘灿虽然还小,表现却一直不俗。早早就知道要学习看书,现在虽然是武人当道,但因为家学渊源,刘成并不会看轻读书之人。他自己在这上面没有多少心思,却会尽力的帮刘灿搜集书本,在这点上,王氏也非常支持,一开始就是她教刘灿读书识字的。
“大娘子天生聪慧,若在太平年间必名震四方。”王氏并不算什么才女,不过也就是识得一些字,但这在这个时候已经很是难得。盛唐时期,卖炭翁都能随口吟哦,而经历这些年的变乱,民间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文采风流。不说女子,就是男子十有八九也是不识字的。所以王氏的话就成权威了,刘成也因此对刘灿要高看两眼,平时也不把她当一般的孩子看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灿竟还能说出后面那番话!
的确,张振比他和白钱更早收到消息就是因为骑兵要调动了!
“你大母说的果然没错,我家大娘子不是一般的聪慧。不错,你张伯伯收到了消息,要早做准备,正式的调令恐怕就在这两天了。”
刘灿想了想:“阿耶,你与张伯伯关系如何?”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你张伯伯钱叔叔qíng同手足,平时以兄弟称呼,你张伯伯年龄最长,对我与你白叔叔一向照顾。”
刘灿直直的看着刘成:“阿耶莫把我当普通孩子哄骗,张伯伯固然不错,但要说到照顾父亲与钱叔叔,却是不见得。”
刘成皱起了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势利?你张伯伯不过是副都头,俸禄本就不高,又有三个孩子要养自然比不上你白叔叔出手大方,可你看他哪次来是空了手的?”
“阿耶莫怒,女儿并没有说张伯伯不好,不过女儿与张伯伯并没有太多来往,对他并没有太多了解。而女儿下面要说的话关系重大不得不问个仔细,阿耶,此次变故还不同于上次,却是要仔细衡量的。”
见她说的慎重,刘成也上了心,他想了想道:“我还未当上都头,就与你张伯伯认识,这些年他从未有负我的地方,平时往来,也当得上厚道。大娘子,你虽有见识却要知道这人与人往来不见得就要经历什么波折,有的时候就是说得来,和脾气就好。”
刘灿点点头,刘成说的她其实也知道,一般人jiāo往,哪有那么多背叛利诱舍身的,平时往来也就是对脾气。至于说算不算生死之jiāo,那真要遇上生死之事才知道了。
“那女儿下面这番话,阿耶要不要告诉张伯伯就要阿耶自己衡量了。”刘灿暗暗的吸了口气,“敢问阿耶,若这次战起,结果会是如何?”
“虽然可能会有些艰难,但应该还是朝廷胜的面大。那河东节度使虽然也是个善战的,可朝廷这边也不是没人,张公、杨公皆为能战之人,当今圣人又不是不知兵事,会如此做,必是早已有所准备。”
“阿耶说的虽然有理,却是估算错了,这一次,朝廷是一定会输的。”
“为什么这么说?”
“父亲忘了还有契丹吗?若是被大军围困,河东节度使是一定会向契丹求助的,若是契丹在那时出手,朝廷又拿谁来挡?”刘灿看着刘成,一字一句,这些话她一定要说,因为他们马上就要经历第一个改朝换代了!
第4章 鹅蛋(上)
虽然现在已过了酉时,但因为已经属于夏天,外面还有些蒙蒙亮。现在油灯还算是一种消耗物品,刘家的日子虽然比早先好过了不少,也是能不点就不点,好在屋里的窗户是支开的,这房里也还有一些外面she来的光线。
刘成脸色莫名,呼吸却沉重了起来。
契丹!契丹!
这可以说是任何一个中原人都不会忘了的民族,从后梁到后唐,这个仿佛突然冒出来的,过去从不被汉人眼中的胡人群体突然的就成了他们的噩梦。
刘成只是一个都头,可以说是最小一级的军官,但也知道契丹。他刚才所说的张公张敬达就是以抵御契丹铁骑而闻名的。而他们马上就要讨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早先防御的对象也有契丹——虽然目前只是张振收到了消息,但既然他都被调动了,他同白钱也有很大的可能被调动,毕竟他们都属于一个指挥下的。
对于讨伐石敬瑭刘成没有什么想法,毕竟这块土地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亲兄弟可以互相打,义兄弟可以互相打,为了地盘、权利就没有一天消停的。他没有什么对错的概念,就是他是个兵就做这个事,他一家老小也靠这个生活,所以他会努力打,然后靠军功养活家小。但若是面对契丹、若是面对契丹……
“若阿耶上了战场,女儿还希望耶耶能以自身为重。”刘灿看着他,慢慢的开口,刘成的目光突然看向她,“什么意思?”
虽然早做了准备,但在此时,刘灿还是觉得嘴角发gān,她暗暗的咬了下牙:“若事不可为,阿耶不如以后慢慢图之……”
说到这里,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从小受到的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教育,但她知道那是要分时期的,在此时契丹就是外敌、是外国,而她现在的这番话就是要让刘成做逃兵……也许还说不上是逃兵,毕竟刘成除非舍弃他们一家老小,是不会脱离队伍的,他还要跟随大部队前进,还要去攻打太原,但尽力而为和应付差事还是有区别的。
是的,就算她不说,刘成也不见得会为后唐的军队拼死效力,但她要说,因为这是一个机会。刘成现在是都头,但却是一个有些尴尬的都头,因为他手下还不到一百人,白钱和他同为都头,手下就有将近两百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白钱同管城的白指挥为族亲,也就是刨除掉个人能力不算,白钱是有背景的,而刘成则没有,刘家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令他上下打点,他若想再高升,除了积累足够厚的军功就只有抓住机会。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吗?是的,刘灿在心中轻轻的说,因为下一次的改朝换代在十年后了。十年之后,她还不到二十,而刘成却已经老了,若他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再升一步,十年之后又会成什么样子?甚至,他是不是能活到十年后?刘家上下又有几个人能活到十年后?
刘成没有开口,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刘灿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来。她慢慢的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刘家只有三间房的,一间堂屋,一间上房王氏居住,阿张则带着他们姐妹住在另外一边。刘成回来的时候她和刘静就到王氏那里去睡。这最新的一间却是去年才盖好,此时地广人稀,刘家的院子不小,但盖房总是有诸多花费,若不是刘成成了都头,她们现在恐怕还要同王氏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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