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见到她,刘静响亮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阿姐回来。”
“有什么事吗?”
“有个好东西要给阿姐。”刘静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拿出一个小碗,里面赫然是几片油渣。
“这是?”
“早先吃饭的时候我见阿姐几乎没吃,就藏了几片,阿姐快吃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吞了口口水,阿张是一个好母亲,王氏也不是一个苛刻的祖母,可家里就这个条件,哪怕她们都不吃呢,留下的油渣也是有数的,刘静正是馋嘴的年龄,这油渣又是难得吃到的,刚才不知暗暗咽了多少次口水了。
“阿姐快吃啊。”见她不动,刘静又催了一遍,蓦地,刘灿就觉得眼眶一热,险些要流出泪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刘静的举动虽然会令她感动,但也不应该会是这样。她和刘静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早知道这是一个虽然有些粗心大意,却善良老实的好女孩,对她更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喜爱。她会往刘静口李多塞一口ròu,刘静会这么对她也不稀奇,可她现在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伸出手,慢慢的把刘静抱在怀里。
“阿姐?”
“没有事,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她说着,把头放在了刘静的身上。恍惚里她仿佛看到一个女孩义愤填膺的在电脑上打出绝不买日货的鲜红大字,看到她挂着德国的相机,用着国产的手机,一次次的带人去日本,却一次次的只是站在免税大厅里旁观,到最后gān脆就拒绝再带日本的团。她明明可以从朋友那里拿到日本车的折扣,却买了同等配置下更贵的美国车。
“你啊,真不知道较个什么劲。”朋友无奈的看着她。
“总要有些坚持,也许我的坚持不彻底,但总要有些。”
而现在,她的坚持呢?就算她再对自己说契丹和日本是不一样的,可这句话又能骗的了谁?
“其实,我也就是个自私的人。”她带了些自嘲的这么想着,她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刘家人,但归根到底也是她自己想过更好的生活。
这个晚上刘灿几乎一夜没睡,她看着黑乎乎的屋顶,脑中纷乱异常,她想了很多,多到她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但当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亢奋,反而是刘成神qíng有些萎靡,面色还带了几分抑郁。他这份异样自然被王氏注意到了,后者频频看向阿张,阿张摇了摇头,其实她更莫名其妙。
刘成并不是每天都能回来,每次回来夫妻俩免不了总要亲热一番,就算赶上她身体不便也会有一些亲密的举动,而昨天刘成却如同木头似的躺在哪儿,不仅什么都不做,还不时的翻身,一夜都没睡个好觉。
“二郎可是有什么心事?”王氏见儿媳妇那里打听不出什么,只有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想昨天张大哥说的那个消息。”
“可是又要打仗了?”
刘成慢慢的点了下头,看了眼旁边的刘灿:“恐怕是的。”
一句话说的王氏也沉默了,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碗中的一块jīròu夹给了刘成,刘成连忙避开:“娘,这怎么使得。”
“吃吧,你好好的,我们一家老小才能有口饭吃。”
刘成心中一热,连忙应了声是,不再推迟,接过了那块jīròu,用力的咀嚼了起来,神qíng中也带了一份坚毅。这顿早饭,是刘灿用昨天剩下的jī汤加了水扯了面做的索饼,这种白面汤面刘家是不经常吃的,就算刘成回来也不见得每次都有,算是难得的好饭,但除了最小的刘柱,就连刘静吃的都有些没滋味。
吃了饭,刘成就要归营了,一家人送他到门口,他突然开口:“大娘子,你同我来一下。”
刘灿一怔,跟着他来到了外面拐角处:“阿耶?”
“你昨天说的……”刘成沉吟着满满开口,“朝上诸公不可能想不到。”
“阿耶,我不知道朝上的那些将军们是不是能想到,我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历史证明是没有的,石敬瑭先是被张敬达围在太原城内,但在契丹出兵后就反转了过来,最后就连张敬达都被手下杨光远杀害,带着他的头颅向契丹投降——没有人为他报仇,他的手下也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之后石敬瑭和契丹大军长驱直入,后唐亡。
在这个过程中后唐是不是做了什么挽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结果。
“但我知道……”她看着刘成,慢慢的开口,“但我知道没有几个人会为当下拼死用命。”
刘成一震,他眯了下眼:“你可知一步走错,就会留下骂名?”
“我想,阿耶一定有办法的。”
刘成没有在说话,只是有些审视的看着刘灿,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是聪明的,不仅在读书识字上,为人处世也十分乖巧。但他没想到刘灿竟还会有这样的思想眼界。
“难道我刘家也会出一个女官吗?”他这么想着又摇摇头,前朝是有女官的,但近几十年又哪里听说过女子为官的,特别又是在这个世道。
虽然这么想了,他还是从褡裢里摸出了几个铜板:“这几个钱你拿着吧。”
“阿耶?”刘灿一怔有些弄不清他的意思,这是给家里留的花用,可那不应该给王氏或者阿张吗?
“你对你大母说,这钱是我给你的,只是给你的。”他说着,笑了笑,“好了,我家大娘子以后也有自己的花用了。”
刘灿怔怔的接了,刘成拍了拍她的头:“等我下次回来,再给你做个大些的弓,我家大娘子,长大了呢!”
第5章 鹅蛋(中)
刘成给刘灿的是三个十文的大钱,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也就是三五十,但在此时若买成陈粮,则足够刘家上下半个月的嚼用了,可以说是刘灿穿过来以后拿到的第一笔巨款,掂着那三个铜钱,她甚至有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回到家王氏等人还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王氏立刻道:“你阿耶同你说了什么?”
刘灿摇摇头:“阿耶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我这些钱,说这些是给我的,大母,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有些糊涂,若说这是给她的零用吧,那一来有些太多了,二来刘成的话也有些令人莫名其妙——还要特意对王氏说这是给她的,难道王氏还会抢她的钱吗?
这三年的相处,刘灿知道王氏是一个有些严厉,但很有原则的老太太,而且相比于同时期的妇人来说,她绝对是有见识的。抢孙女钱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王氏眯了下眼,想了想道:“既是你阿耶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要怎么花用,由你自己说了算。”
“大母,我想再买两只jī,到时候家中……”自刘柱出生后,刘家就养了一只jī,刘静白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了这只jī不要让人偷了,而到晚上,王氏则会把这只jī带到自己房里。除了不让上桌,这只jī的待遇差不多和刘柱一样了,总算它也还算争气,每过一两天就会下个蛋,这些蛋王氏会攒下来,每过个四五天拿出一个给刘柱吃,剩下的一部分会去兑换东西,另一部分则留着待客用。
刘灿早想着多买几只了,在她看来一只是养,三只五只也是养——院里的虫不够的话,他们还能到外面捉一些回来。王氏则一直不同意,用的理由就是,jī贵,家中没有钱。
这话刘灿不怎么信,现在一只小jī不过十来文,刘家再穷也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但王氏不同意,她也没有办法,只有每每看着那只jī吞口水,而现在,她也总算有了活便钱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要做什么了——买点粗布贩卖,做几个绢花jiāo易,但最后她还是决定了养jī。这一是大乱将其,做生意实在不怎么保险,那些能在战乱中做的风生水起的都是有背景的,像她这种小打小闹还是不要去找刺激了;二来她对这种生意也实在不怎么有把握。这几年除了做家务,她大多时间都用来练箭了,真没怎么调查过市场。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她实在太想吃点有营养的了。
她现在的箭法是不错,但箭术却没有什么杀伤力,因为她没有力气,这自然和年龄有关,另外也是她的营养跟不上。因为这个,她不敢锻炼自己的力量,一早起来也只敢做各种拉伸,就是这样也经常练的自己头晕眼花。她知道这不好,对身体很有损耗,可她又不敢懈怠,这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箭术能起多大的作用,可不敢不练一样。
营养,她需要各种营养!jī蛋是最容易获取的,而且养上两只jī还能把这种获取变成一种长期的,不仅是她,刘家其他人也能得到一些滋补。不过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氏:“你阿耶即把这钱给了你,那不管做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你想养jī也好,养什么也好,都由你自己决定。”
刘灿两眼一亮,还没说什么,刘静已经欢呼出声:“马上就有jī蛋吃了!阿姐阿姐,我同你一起去买好不好?我也很懂呢。”
刘灿正要点头,王氏又道:“这是你阿姐的事,你不能跟着,将来这jī下了蛋,也是大娘子的,不仅你,就是我也不能吃。这也是你阿耶的意思。”
后面那一句,却是对正要开口的刘灿说的。刘灿一怔,隐隐的有些明白刘成刚才为什么要她那么说了。
本来刘灿是想当天就去买上几只jī的,听了王氏的话后又停了两天,最后买了一只鹅,刘静大失所望:“阿姐怎么会买只鹅回来?”
“鹅不好吗?”
“我本来还想着能吃上jī蛋的。”虽然王氏那么说了,但她知道刘灿疼她,将来jī养成了,私下里绝对会塞给她jī蛋吃的。
“这也可以吃鹅蛋啊。”
“可是,只有一只……”鹅比jī要贵上许多,讲讲价,三十文能买上三只甚至四只笑jī,鹅却只够买一只的。刘灿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从经济效益上说,鹅没有jī划算,但鹅本身就有看家的功能,鹅蛋也要比jī蛋更贵。
这只鹅自然也是金贵之物,不过王氏说不管就是不管,晚上刘灿是要把这只鹅带进她们自己的房里的,这只鹅新到了地方,很是聒噪,好在刘灿现在的适应力与时俱进,不过两天就不当回事了。至于白天则省事了,刘静看一只jī是看,加上一只鹅也不算什么,而且刘家的院子够大,现在又正是万物勃发的季节,就算多了这只鹅虫子也够吃,如果说有什么不太好的,那就是这只鹅还太小,总要再过三四个月才能开始下蛋。
多了这只鹅,刘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大改变,就是阿张再抱着刘柱晒太阳的时候多了个指的——过去是只能指着jī,现在是能在多指个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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