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用力的点头。
“你也别再见了他就像害病的jī似的了。”
小桃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其实她不怕章文庆,而是柳氏和章文庆吵架,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章文庆是东家那是不能得罪的,可她虽不聪明,也知道是谁发她工钱呢。
而此时,柳氏也在问倩姐:“他行吗?”
“娘,你若一直觉得爹不行,那他就真不行了,可你若觉得他行,他为什么不行?他有手有脚,你能做的他为什么不能做,这又不是什么技术活。而且虽然君子远庖厨,可这是生意呢。你看无论是小姑父,还是周叔叔,哪个不在灶上忙?”
柳氏被女儿催着换了衣服,临出门的时候还纳闷:“他这个人最好面子,真奇怪能被你拉过来。”
别人能上灶那是别人,章文庆……过去也是不上灶的。
倩姐偷偷一笑,章文庆当然不会自己主动想要到灶上的,现在的结果完全说的上是威bī利诱。威bī是,他去了柳氏有可能心qíng好,利诱则是红果果的金钱了:“爹最近手头不太方便吧?”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女孩子家想这些做什么,你的字练完了?”
“爹最讨厌了,总是给人家说这些,我当然练完了。哎呀,爹,人家是关心你啦。娘最近辛苦心qíng又不好,再加上咱们家也没多少进项,我想着,爹最近应该没什么零用的。”
章文庆没有出声,他何止是没什么零用啊,简直就是没有零用!过去他手里缺钱的时候可以直接到店里去拿,那是他的店,就算掌柜是柳氏娘家的老人,也没有阻着他拿钱的道理。现在店没有了,出摊子的钱柳氏又看的死死的——至于说偷钱,章秀才这点骄傲还是有的。
总之他现在身上是二十文都没有,要不也不会看到女儿的那点钱就眼红。
“所以嘛爹,你让娘高兴点,再做点活,娘也好给你零用啊。”倩姐一边说,一边就拉他的胳膊,“哎呀,爹,来吧,就当是你体恤娘的。你说雨前楼那么贵你都去过几次,娘听了能不生气吗?”
“我那是应酬,是和……”
“好了好了,知道知道,知道爹也是以文会友,可雨前楼真的好贵啊。”不让他把自己的大道理讲出来,倩姐已经打断了,“三四两银子,娘不知要辛苦多少天呢!尤妈子要卖出三万个韭菜盒子才有呢!”
三万这个数字太庞大了,瞬间就把章秀才击溃了,他想说什么,却再也张不出口了。就这么,他稀里糊涂的就被倩姐拉到了厨房,再面对柳氏,也不好反口了。
当然他那内心的痛苦纠结挣扎是笔墨难以描述的,至于这些,倩姐当然是不去理会。她拉着柳氏上了马车,径自赶到文光街。
长岛那边大多是摆摊子的,而文光街这边就是商铺了。芬红斋、一品绣房、雨前楼都在这条街上,倩姐过去也逛过,但都是走走看看,要说过来买东西那是想也不想的,以她过去那几文的零用,也就是买个糖葫芦。
不过今天有钱了,当然是一家一家的逛。柳氏也有段日子没有逛这里了,她早先没有事的时候倒是经常来,而这几个月,也就过年的时候到芬红斋买了盒头油,所以逛起来也非常开心。
母女俩在前面叽叽喳喳,弘毅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叫他来做什么,但他也没什么怨言,再怎么说他也是男子呢!再碰上什么事,他起码能保护她们!
他正想着,那边倩姐就叫了他,他走过去,倩姐就指着一支古huáng色的毛笔道:“你看这个你喜欢吗?”
“啊?”
“啊什么?你要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
他连忙双手乱摇,说不用了,倩姐却道:“别客气,我是准备给家里每个人都送样东西的,本想给你送衣服,但想想这些娘会准备,而且比起衣服,你可能更想要支笔吧,一支属于你自己的毛笔。”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弘毅心里,他现在用的是房里笔筒中的,每次用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磨损,虽然他知道章家没人会说他什么,可他总害怕弄坏了。而哪怕他再小心,除非不用,否则毛笔总是要被磨损的。
“看来你是喜欢的,那就这一支吧,我问过了,这是兼毫的,最适合初学者,你先拿着用,练好了,我再送你一支更好的。”
弘毅抿着嘴,微微红着脸点了下头。
买了笔,又给章文庆买了点宣纸,想到自己的描红本也快用完了,又买了两本,刚要出来,迎面就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绿边褙子,外罩暗红色大氅的妇人,她身边还跟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只见他穿了个宝蓝色的直挂,罩了一个大红棉坎肩,满脸的不qíng愿,正是王天冬,而他身边的那个自然就是他娘杨氏了。
都是一道街上的,当然都认识,柳氏和杨氏立刻见了礼。王天冬看着倩姐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倩姐暗暗翻了个白眼:“我来这里,自然是买东西的。”
“我就是问你买什么。”
“来这里还能买什么?”
王天冬还想说什么,但一转眼就看到弘毅拿着一个笔盒。倩姐当然没钱买多么名贵的毛笔,但弘毅手中的这个,也价值六十文,和那些只值十几文的毛笔完全不一样,也有一个盒子装着。
他眼珠一转,过来楼着弘毅:“你老实告诉我,倩姐是不是给你买东西了?”
弘毅沉着脸,就是不出声,王天冬顶了他一下:“喂,咱俩谁跟谁啊,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我知道,这一定是倩姐给你买的,来让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去抓,弘毅却握的死死的。王天冬不高兴了:“我就看看,你这么小气做什么。”
弘毅死死的抓着自己的笔盒。他知道这个王天冬是不喜欢他的,这几天他经常来找倩姐,总是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瞪他,他隐隐的觉得这是因为倩姐,所以,他也不喜欢他。
他越是不给,王天冬越是想要,两人都别上了劲。
弘毅是劳苦大众出身,从小就做惯了各种力气活;而王天冬呢,观前街一霸,从小疯跑打架。两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手上的力气也都不小,而且又都没发育,所以这一争执下来就是半斤八两。
“你放手。”弘毅瞪着眼,很怕自己的笔盒被弄坏了。
“你让我看看。”王天冬的眼也瞪得老大。
倩姐在旁边暗暗翻了个白眼:“弘毅,你就让他看看好了。”
什么东西啊,就是一支兼毫笔,还弄的两人像斗jī似的。但弘毅只是不做声,而且比刚才更别上了劲,王天冬则有些得意:“听到没有,倩姐都说让我看了。”
弘毅的眼更红了,手下也越发用力,王天冬就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了,他心下一急,也不去抓了,而是把手往上一翻,只听咔的一声,盒子就折了,这是硬纸盒做的,这一下倒没折坏,但却从三分之二处往上翻了起来。而他这边猛一放手,那边弘毅不由自主的向后倒,趔趄了两步还是没站稳,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我说让你给我吧给我吧,你就是不听,看看,盒子都让你弄坏了。”
弘毅不答,只是看着手中的盒子,怔了怔又连忙打开,总算王天冬仓促之下还没弄断,但笔头却已经折了,这笔还没开锋,硬硬的包着,这么一折就算不坏,也要影响效果了。王天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下暗暗叫了声糟,但他是从来不认错的,当下就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呢,弄到最后还不就是一支笔,你让我看看又能怎么着?”
弘毅抿着嘴,看向他的目光越发yīn沉了。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在那边说话的柳氏和杨氏的注意,其实她们刚才也听到了一点,但小孩子拌两句嘴,谁也没太在意,哪知道转眼间就成了这样。
“小四,你这是做什么?”杨氏先开口。
王天冬虽然出来被人戏称为王小二,在家中却是排行第四的,他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姐已经出嫁了,说了一门好亲事,嫁到了府城里。二哥今年也十五了,早两年前就开始跟着王郎中坐堂了,当然,他医术不够,别人也不放心,也就是当小厮用,跟着拿药煎药罢了。三姐也十三了,据说也定了亲。他最小,在家里也是最受宠的。
王天冬在外面当老大,在家里却惯会装,当下就道:“娘,我想看看这盒子里是什么,谁知道他不让我看,不想就弄坏了。”
关于弘毅和天儿,整个观前街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杨氏虽不至于看不起弘毅,也觉得这孩子眼皮子浅,让看看又怎么着?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仍道:“别人的东西,你非要看什么?你这么霸道,回来就让你爹打你!”
柳氏连忙说没关系,又说:“这孩子才学字,倩姐就说给他买支笔,因为是第一支就看重了些,其实是无碍的。”
杨氏听了,心中也多了几分怜悯:“既如此,我就再给他买一支吧。”
柳氏哪里会让她买,连忙说了不用,拉着倩姐弘毅就出来了。弘毅也没说什么,捧着自己的笔,默默的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柳氏停下道:“你不要伤心,赶明儿再给你买一支。”
弘毅摇摇头:“不用了婶子。”
柳氏看着他,叹了口气,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劝慰他,最后摸了摸他的头。看到旁边有卖烤红薯的,就买了两个,递给他一个,自己和女儿分吃一个。因为有这么个cha曲,再逛起来总有点不得劲,再加上天色不早了,也就没有很逛。最后倩姐给柳氏买了一盒护手油,给尤妈子买了个兔毛手笼,给小桃红买了根蝴蝶铜钗,又给天儿买了副九连环。
至于她自己,则除了那两本描红外,又多了两根七彩头绳。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花了她将近三百文,柳氏看着都有些心疼了:“你这孩子,这都能做一件好袄子了。”
“娘,钱赚来就是要花的,而且只有能花才能挣啊。”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歪理,我也没见你爹多么能挣。”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回到了观前街,倩姐把弘毅叫到自己屋:“刚才摔疼了吗?”
弘毅摇摇头。
“你这个傻子,他要看你就让他看嘛,一支笔而已。”
弘毅看着她,片刻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支!”
倩姐一笑:“所以就算我说,你也不让人看?”
“要是别人,也是可以的。”
“这么说你是针对王小二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他。”
“嗯,他是有点不太让人喜欢,不过你也不用太把他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外人,对待外人咱们总要客客气气的,特别是杨婶子又在那边,咱们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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