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_御井烹香【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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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当仔细。”七娘子不以为忤。
和七娘子说话,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包上,你喜欢她,她是这么软,你讨厌她,她也还是这么软。
五娘子就又生出了一股无名火,她把手伸给谷雨擦gān,哼了一声,就带着谷雨离去了。
白露和立夏都在西偏院忙着收拾房屋,七娘子苦笑了声,提了提白锡水壶,很轻松地便提了起来。
壶里没有残水了,想来,往日里只预备这三个少爷小姐洗手,也只有这么多的分量。
七娘子没来由地就有一点委屈。
她看着沉重的白银荷花盆里dàng漾着的清水,犹豫着自己挽起了衣袖。
身后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白露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已经重新挽起了两个丫头髻,大小不一,倒有几分俏皮,换上了新的葱绿色袄裙,看着虽然有些慌张,却也上得了台盘。
“我来服侍七娘子洗手。”白露犹带喘息,手中拎了个小小的huáng铜水壶。
七娘子眼圈有些发热,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白露是大太太屋里出来的,对大太太屋中的行事规矩,很是熟悉,她上前泼了残水,倒了一盆热水,又拿起了一块白布等着。
七娘子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暖融融的温水在指间流动,忽然就感慨起来。
这几年来,她和九姨娘相依为命,洗完手用手绢揩揩,也就了事了。
哪里想得到大太太屋里行事的规矩是这么奢靡,这些白布用完了就丢到地上,想来是不会再用第二次的了。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
七娘子把手伸给了白露,白露仔仔细细地揩拭了,跟着七娘子走出了净房。
“余下的事,自有人做。”白露轻声对七娘子解说。
她现在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多知道一些大太太屋里的规矩。
七娘子点点头,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转进了饭堂。
大太太起居都有固定的地方,饭桌一向是摆在堂屋西次间,这里除了一日三餐用饭之外,并没有别的用途,四壁摆放着博古架,两张小小的方桌摆在屋中,大太太带着九哥一桌,二娘子、五娘子对坐。
“七妹来了。”大太太笑着招呼,“坐到五姐下手吧。”
七娘子就走到五娘子下首坐下,正好和九哥面对面,九哥对她扮了个鬼脸。七娘子忍着不敢笑,九哥就觉得有些乏味,扭过头与立chūn说话。
大太太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杨家虽然是江南数得着的豪门,但一向是诗书传家,行事作风,与乍富新贵差别很大。晚饭不过是八菜二汤,但样样都做得很jīng致,分量虽然不多,三个人分却正好。厨房想来也是用了心思的。
二娘子和五娘子都只吃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七娘子也就吃了半碗,便不敢多吃了。
其实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半碗饭,不过是填填肚子而已,说饱,倒还未必。
吃过饭,换了茶来,三人对坐着品茶,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连九哥,也是细嚼慢咽,吃相文雅。
七娘子看了倒是多了几分放心:大太太在教养九哥上,还是很用心的。
吃过饭,三个姑娘结伴回房。
杨府占地很大,姑娘们过了八岁,就各自住到百芳园的小绣楼里去,不过五娘子是大太太的心头ròu,一直还住在主屋东偏院,九哥最受宠,与大太太住在一屋里。二娘子已是搬到了园子里的一片竹林里,她住的小楼有个好名字,叫做幽篁里。
倒是比潇湘馆来得更文雅些,七娘子心中暗想。
二娘子素来寡言少语,才出了堂屋,便扶着清明拐出了垂花门。七娘子对五娘子点了点头,也就转身走开。
五娘子今日犯了好大的错,心里肯定憋着火,她不必和五娘子多说什么,多说,反而多错。
西偏院已经被拾掇得很gān净了,进了院子,就能看到主屋里透出的隐隐灯火,两边的小耳房也亮着灯,七娘子停下脚步问白露,“怎么安排的?”
白露不动声色,“几个婆子平日里都是回去睡觉的,东边耳房做了净房,倒座南房腾出了两间,四个小丫鬟歇在里面,我与立夏不值夜的时候,就睡在西边耳房里。”
怎么把被塞得满满的倒座南房腾出两间来,那就是白露的事了,七娘子没有在西偏院坐多久就被拉了出来。立夏又是个没经事的,白露一个人把事儿安顿成这样,可见得是个能gān的。
七娘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们两个也要有自己的屋子才好。”就与白露一道进了主屋。
堂屋正当中,摆了酸枝木八仙桌,两三张圆凳随意地放在桌边,桌上摆着大理石小屏风,烛台上立着三四根蜡烛,屋内很亮堂。屋角放了两个博古架,架上零零碎碎地摆着些瓶罐,博古架中间空出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对联: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
“很幽雅。”七娘子含笑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愣了一会儿,才低头称谢。她没想到七娘子能觉得出好。
还是小看了七娘子,白露在心底暗暗责怪自己。
“对联是哪里拿来的?”七娘子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问。
“是二娘子送的。”白露跟在她身后,说着,“您才进了正院,她就打发人送了来。”
七娘子已经走进了东里间,那是她的卧室。
才进卧室,她就愣住了。
卧室当中也放了张酸枝木梅花桌,桌上放了一小盘银子,带着霜的银锭子码得整整齐齐,在烛光下闪着异样的光。

  7私房

  “这也是二姐送的?”七娘子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白露也愣住了。
立夏端着一盘子葡萄走进来,听到了七娘子话里的尾巴,便说,“这是四姨娘送来的,我不想收,可霜降说,收不收,是七娘子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霜降是个快嘴,想来,也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
“退回去。”七娘子的声音如冬风一样冷。“她还送了什么来?”
立夏忙摇摇头,又指了指chuáng上的一个弹墨包袱。“二娘子倒是先送了一副对联,又送了些衣物来,我们还没拆。”
看来,五娘子撒泼的事谁也没瞒过去,二娘子心中也是有数的。
七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白露姐,辛苦你跑一趟了,把这盘银子退回去吧。”
白露心里就有些佩服七娘子了。
四姨娘送这盘银子来,真是不安好心。
七娘子若是收了,将来要受四姨娘的钳制不说,转头到了杨老爷那里,就是个话柄,大太太要是落了脸,不把气撒在七娘子身上,撒在谁身上?
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
她端起银子,就出了院门。
七娘子和立夏这才能坐下说话。
“立夏,”七娘子在桌边坐下,和颜悦色地把小丫头喊到了身边,“今日没受什么委屈吧?”
立夏笑了笑,没有说话。
七娘子就是喜欢立夏这一点,沉得住气,又不爱撒谎,比较老实。
“我们初来乍到,就算受些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七娘子缓缓地说,“你要多跟着白露,学学她的做派。五姐的事,不要放在心上,谁来问你,你都不要多说什么。”
若是被拿住了话柄,这事闹了出去,五娘子固然没脸,她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再说,这事其实还在于她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要是大太太偏心一些,觉得是她想看五娘子的笑话,那就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就算立chūn在,能为她说几句话,还是讲不来的事呢。
立夏眨着眼,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七娘子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豪门,是非就是多。
她垂下眼,“把二姐送来的包袱拆开吧。”二娘子的好意,与四姨娘的好意不同,是必须要收下的。
立夏就过去拆开了包袱,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抖开给七娘子看。
二娘子送来的衣服,虽然用料不若二太太送的名贵,但尺寸倒是正合适,一件姜huáng色的贡缎袄子,七娘子很喜欢,现场就要穿上试试。
立夏一抖衣服,几个小小的物事就滚到了地上,撞击着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捡起来给七娘子看。
是四个小小的银锭子。
“约有四两。”立夏掂了掂,把银锭子放到桌上,又把余下的两件天蓝色、暗红色的衣裳抖开。天蓝色的褙子里又跌出两个银锭子。
七娘子捏着这六两银子,感慨万千。
当晚等白露回来了,她便塞给白露二两。
“白天多亏你解围了。”她说得含蓄,“我不比姐妹们有钱,这二两先拿去,若少了,到了月底月例银子发下来,再补你的。”
白露慌忙推开七娘子的手,“并没有那么多,况且,这也是奴婢应当做的。”
“这该是我出的。”七娘子很坚持,“快收下,否则月底给你四两。”
白露禁不住噗嗤一笑,就接过了七娘子的银子。
七娘子又拿过一个小匣子,当着她的面,把四两银子放了进去。
这是个破旧的樟木匣,里头空空的,只有这四个小小的银锭子。
七娘子对立夏和白露笑了笑,“日子,总是慢慢过的。到了西偏院,咱们就慢慢的把日子越过越好。”
立夏高兴地应了是:在南偏院,七娘子都没有私房钱这个说法。
白露眼神微黯: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正院,小姐们每个月的月例是四两,比姨娘屋里的小姐们多了二两不说,大太太想起来,时不时还会给她们送钱。二娘子的钱匣满满当当的,好几次她送钱去,二娘子随手就赏她半个银锭子。
她望着灯下的七娘子,又笑了起来。七娘子说得不错,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第二天七娘子起来,梳洗过了,梁妈妈亲自送了两件衣裳过来。
“本待昨晚送的,却耽搁了,我改了改,应该挺合身的。”她笑吟吟地说。
七娘子连声道谢,“劳烦妈妈想着。”改衣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梁妈妈让谁改了,自己拿来做人qíng,七娘子都要谢谢她。
梁妈妈看了看挂在屏风上的天蓝色褙子,眼神一闪。
“这是二姐昨日送来的。”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外冷内热呢。”
七娘子说话挺好听的,本来尴尬的事,这么一说倒显得二娘子热心肠。梁妈妈眼弯弯地拍了拍七娘子的手,“七娘子这么想就好了。”
说完回了堂屋,大太太还睡在chuáng上,九哥在一边穿衣裳,笨手笨脚的,偏还不要人帮,大太太看得眼里只有笑。
等九哥出去洗漱,梁妈妈就把七娘子的话说了,“是个会说话的。”
大太太点点头,“能这么想,不枉二姐的一片心意。”她懒懒地坐起身,梁妈妈上前为她解下睡袍,穿上中衣。“让纤秀坊把四季的衣服都做出来吧,前几年四姨娘管着内院,没少克扣她们母女的月例银子,瞧七娘子身上穿的都是什么!这次多做些,二姐五姐也不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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