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肋排上浆,放盐巴料酒葱段姜片生腌,路文良热锅倒油忙的不亦乐乎,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唐开瀚的低音:“抬手。”
他被吓得倏一下抬起双手来。
除了油烟味之外,鼻腔里还能嗅到非常非常淡的洗发水的香,唐开瀚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块破布,双手围着他的腰绕了一圈,慢悠悠的在后头系着带子。
路文良并不记得自己平常有带围裙的习惯,边炒着菜边低头一看,居然发现是唐瑞安昨晚换下的一件绿色长袖毛衣……
他无语的看了唐开瀚一眼,唐开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多么làng费,他给路文良系好围裙,然后到一边去切大蒜去了,用刀面狠狠一拍,因为力气太大,连灶面都会被震的晃上两晃。
大家正忙活的热火朝天,外头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叫,路文良仔细一听,竟然是刘阿姨来了。
刘阿姨抱着半个金huáng的南瓜迈着小碎步跑进屋来,胳膊肘上悬着一个塑料袋,里头沉甸甸的。她把塑料袋解下来,从里头拿出个大铁碗,把盖在上面的盘子拿下后,里头浓郁的糖醋排骨香就扑面而来。
“我就猜到你回来了,”刘阿姨勾着腰把南瓜放在地上,嘿嘿笑着,“你们去镇上回来也不找我,我在我大姑家呢,听你们来镇上了我跑去找,就听说你们都回来了……”
“哎哟!”她直起腰来费劲儿的伸了一下,敲敲后背,“一把老骨头,吃南瓜啊,我大姑自己家种的,哎哟那个甜!我给切了一半送过来……”
她说完楞乎乎的盯着路文良看,喘着气儿,终于发现了西装革履抓菜刀拍大蒜的唐开瀚。
“哎哟我去……”刘阿姨吓了一跳,唐开瀚冷飕飕的模样实在不是个善茬,她后退了一步的,躲到了路文良的背后,这才心有余悸的问道:“这是……这是谁啊?”
路文良哭笑不得的转过身护住刘阿姨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慰道:“他是瑞安的哥哥,是我朋友啊。”
他扭过头瞪了唐开瀚一眼:“这是刘阿姨!”
唐开瀚有点委屈,他拎着菜刀盯着那个一见面就很不给他面子的老女人看了片刻后,才不qíng不愿的开口问好:“刘阿姨好。”
刘阿姨尴尬的笑笑,抢过路文良手上的锅铲,果断的把他们赶了出去。
晚饭一桌四个人,热气腾腾的几道菜倒是吃的非常香甜,唐瑞安的嘴十分甜,一顿饭下来,让刘阿姨对唐开瀚也亲近了一些。
刘阿姨把碗筷都洗gān净了才肯离开,夜晚的周口村从不缺少虫鸣,然而现在正是寒冬,外头冰天雪地,只能听到村里仅剩的几户人家轻轻的狗吠声。
路文良用板凳和大木板在自己的chuáng边搭了个等高的临时chuáng,很结实,上头铺着厚厚的棉絮和旧被子,也暖和的很,路文良把燃着炭的盆子放在木板chuáng下面之后,棉被上就暖融融的像北方的炕,唐瑞安和衣扑到上头拽着枕头不肯走,闹着要睡在外头,更暖和些。
村子里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浴室,洗澡只能烧热水在冷飕飕的卫生间里淋浴,路文良今天累了一整天实在懒得去洗,于是随便烧了半锅开水兑好了洗脸泡脚,老房子里的大木盆还是路爷爷留下来的,几代下来,早就被用的油光滑亮,就是造型丑了一点,却实在是很耐用的。
桶很大,唐瑞安昨天已经和路文良洗过一次脚脚,这一回就没有犹豫欢天喜地的脱袜子泡脚,唐开瀚坐在一边儿有点扭捏,路文良没有理会这个好像有点qiáng迫症又似乎很有洁癖的男人,和别人一起洗脚跟不洗脚比起来,到底哪个更无法忍受呢?反正他自己是拖鞋脱袜泡的很开心的,水温烫呼呼的,在大冬天里,水汽蒸腾,简直是一种享受。
唐开瀚透过茫茫的雾气,有些愣神的盯住水盆里安静搅动的那一双脚。当然,唐瑞安那双又白又胖的是直接被忽略掉的。
路文良他很瘦,脚当然也不会有多少ròu,可因为他体型很均匀,所以脚部并没有那种瘦骨嶙峋的感觉,而是很纤长秀气的伸长开,每一粒指甲都盈润饱满,长度适宜,冒着通透的粉色。
他腿部有疤,所以一年四季脚部都不见光,皮肤简直白的有些让人咂舌,可因为泡脚时撩上裤腿的关系,从脚踝开始,大片狰狞的疤痕就毫无遮掩的luǒ露了出来,如同蜿蜒曲折的沙盘地图,沟壑纵横,颜色浅浅的,但凑近了看,也很让人触目惊心。这伤口甚至大到挽起的裤腿还无法露出完全,大概有一部分还被遮挡在裤子的布料之下。
路文良眯着眼半躺在chuáng上,微烫的水温让他的皮肤有些淡淡的刺痒,这并不难受,相反还有些舒适。唐瑞安不安分的搅合着,一双胖脚从生下来开始不知道走过几回远路,平常也不做运动,天天看书睡觉吃东西,典型的懒汉,今天不过让他跟着走了走,回来路上就叫了几百遍累死了,现在一看,竟然是一个老茧也没有的。
他昏昏yù睡,如同飘dàng在云雾中,眼皮越来越沉重,快要合拢起来。
脚上忽然一凉,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脚就被另一双脚给包裹住了。
路文良从半睡半醒中惊慌的爬了起来,扶着额头想要把自己的脚抽出脚盆,定睛一看,却发现唐开瀚坐在自己身边,西装裤挽到膝盖上,一双大了几个号的脚掌大喇喇的盖在自己的脚背上。
唐开瀚平时在家里的时候都挺喜欢装bī的围着长长的雪白的浴巾来回走动,要不就是长长的睡袍,露出自己半块胸肌,但一双长腿平常却鲜少能看到,多半包裹在笔挺的裤子布料里,随着走动时会绷出似有若无的弧度。路文良有时也会好笑的猜测唐开瀚是否也和普通男人一样会有一腿卷卷的汗毛,或者说会如同很多健美的男人那样,小腿粗粗的全是肌ròu。
然而等到真正看到的时候,路文良还是觉得有点出乎预料。
唐开瀚的肤色比他想象中要稍微黑一点,比小麦色还要深的那种肤色,皮肤很紧致,如同他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一样看不到毛孔,腿毛确实有,却不是弯弯曲曲的,毕竟不是北方人,唐开瀚汗毛系统并不发达,连带着头发都比普通人的发色要浅,汗毛更是细细柔软的偏向深灰,在水盆中安分的上下漂浮,很短也不浓密。
总的看来他还是挺正常的一个男人,腿部有肌ròu,却不那么发达,这使得他的腿不那么粗壮,脚腕有点粗,大概是健身的后遗症,他到处都是有些显胖的肌ròu,然而脚掌却过于骨节分明了,小脚趾走多了路有点微微的弯曲,现在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路文良的小腿ròu。
他的手抹上路文良的膝盖,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口问道:“我们尽早回去吧,这里连抓药的地方都没有,你的药不能停太久。”
路文良拨开他的手,一语不发的扯过毛巾胡乱的擦擦脚,然后爬到了chuáng里面,有热乎乎炭炉子的外侧是唐瑞安预定了的。
唐开瀚扭头盯着他,看到路文良穿着自己宽宽大大的睡裤撅起自己挺翘的屁股一扭一扭爬进去的时候,微微的抿了下嘴唇,手掌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是湿漉漉的汗。
那皮肤上柔软凹凸的疤痕……
触摸到的时候,比目测更加直观。
他咽了口唾沫,见唐瑞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眉头一皱,眯起眼睛:“你在看什么?”
唐瑞安缩了缩脖子,尤不知死活的嘿嘿笑:“哥……你居然摸我路哥的膝盖……矮油~~~”
唐开瀚冷笑了一声,刷的一下抽回自己的双脚,擦gān净以后,把擦脚布丢到唐瑞安的怀里。
“少废话,倒水去!”
唐瑞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
唐开瀚扭头盘腿坐在chuáng上开始解衣扣,理都不理他。
路文良背对着两人,面朝墙壁,心跳如同擂鼓震动。
他很难堪的咬着牙,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唐开瀚居然会动手摸他的伤疤,这片伤疤驻扎在他的腿上多少年?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每一次面对穿衣镜的时候看到这片伤疤,自己的内心就会重温当初孤独无助时的凄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付出更多的东西来换取自己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伤害,这伤疤对他来说。是折磨,也是个难以释怀的耻rǔ。
唐开瀚盯着他,脱掉外套和背心衬衫长裤,随手抓了一把路文良放在chuáng头的广告t恤套下,然后如同滑溜的鱼一样哧溜一下钻进了暖融融的被窝里,和路文良相距……不到一厘米。
他感觉到路文良异乎寻常的僵硬,似乎从自己触摸到那块禁忌的疤痕开始,气氛就开始出现了某种凝滞,他迅速的猜测到了自己大概犯到了路文良的忌讳,于是很小心的伸出手,在被窝里,轻轻的拍了拍路文良的侧腰。
路文良哆嗦了一下扭过头,唐开瀚一定有神经病,上chuáng就挠他痒痒ròu,烦死了。
唐开瀚盯着他很不耐烦的表qíng,小心翼翼的说:“你……”
路文良挑眉:“恩?”
“对不起,”唐开瀚缓缓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路文良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直到唐瑞安倒好洗脚水哆嗦着冲回屋子,房门“哐!”的一声被摔上。
“切……”他才无奈的叹口气,重新扭过了脑袋,“睡吧,很晚了。”
唐开瀚一语不发的侧躺了回去,三个人盖着同一chuáng大棉被,靠近唐瑞安那一处的chuáng板要更温暖些,唐开瀚朝着路文良的方向磨蹭着挪过去一点,缓缓的将自己的手臂搁在了路文良的侧腰。
路文良被痒的一个哆嗦,抬手把他胳膊挤了下来。
唐开瀚不死心的又贴近一些,让自己的整个胸膛都毫无保留紧紧的靠在路文良的后背,然后伸出一条胳膊越过路文良将他虚虚的抱在了怀里。
路文良不太习惯的扭动了两下。
然后放弃了拒绝,静下心来闭上眼睛睡了。
唐开瀚半抱着他,把脸埋在路文良柔软gān慡的发顶,眼睛睁的老大。
……
唐开瀚助理去找的学者第二天天刚亮就到了,一行人压根儿没睡觉,找到了人他们连夜就从省城赶夜车回来了,到村里的时候一个个眼圈都是乌黑的。
路文良招呼着几个开夜车的小伙子去休息,又给他们准备了清粥小菜,剩下的那些看起来年纪老大老教授却硬是不肯去休息,他们路上来的时候签了保密合同,然后由助理透露了一些这次私活儿的口风,一听说在海川市内居然有规模巨大的红豆杉存在,老人家们就没有一个不激动的。
路文良从顶楼拿了自己这些年晾晒的红豆杉果,有一些已经被他拿来泡了药酒,老专家们拿着放大镜翻来覆去看了几分钟,脸上的喜色几乎掩都掩不住。
“小孩,你确定了,你们后山林子里全都是结这种果子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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