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实在是真理,这个世上要做什么事qíng,没点家底绝对比有条件的人要艰难百倍。温家现在已经大伤元气,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家里去了两条大梁,大梁们积攒下来的功德用来混饭总有一天要用尽的,现在的温乐,早该不是从前那个在大都里身价百倍的公子哥儿。既然生活已经这样困难了,服软这东西怎么说呢?尊严很重要没错,可和饿肚子比较起来,韦万江真不觉得温乐会选择和自己这临安的知府过不去。
可他的态度一qiáng硬,事qíng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三房意外得了个爵位,虽然是在穷的可怕的赋chūn,可在温乐jiāo不起税银的消息传进耳朵之前,韦万江是真的没有傲慢的小瞧过他。大厉朝规矩就是如此,老皇帝是戎马上打下的江山,没有前朝老学究们文绉绉的各种讲究。开国的老臣那么多,一个封爵位的都没有,这么无本收买人心的买卖皇帝为什么不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爵位在大厉朝,有时候还真不是金银珠宝可以衡量的。
就看现在坐在龙椅上chūn风得意的皇帝,当初太子爷在位的时候这俩人斗的多惨烈啊。皇帝还是骁亲王的时候,大约是上多了战场,脾气烈xing的不成,家中的下人那是说杀就杀了,这还不算,皇帝那时候觉得他行事太刁蛮,便差遣他来中原微服暗访,人家不gān,直接到地方就弄死了几个驿站的小吏,这才又回到了大都。回了宫里,除了几句训斥,老皇帝连象征xing的惩治都没有做,太子爷也从没有拿这种事来攻击过自己弟弟,为的是什么?人家根本没觉得过分啊。
在大厉,除了有官职傍生的官员,皇家基本是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的。这陋习来源于前朝皇帝昏庸的种种旨意,其实大厉还算好了,在前朝覆灭前,有点权利的人家就连杀人圈地都不能算是犯法。
相比之下,现如今大厉朝的潜规则百姓们也并不当做很过分了,毕竟皇家那么多的财宝,自然不会去贪图他们那么一点点。至于人身安全?谁这辈子还能碰上个皇亲国戚,那算是八辈子祖宗积下德了!也因此,皇帝当初封温乐做子爵时,朝野上下才会那么出乎预料。按他们说,封爵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好事qíng,一代表了荣华富贵,二代表了行事有特权,若不是是温家这样的书香人家肯定不会多么刁滑,三房老爷坐那个肥差估计也攒下不少,那拿到了这样实际的好处可是天大的恩典了。温家倒霉就倒霉在这些特权都用不上。
当然,皇帝之前敢那么放肆,也是仗着有老皇帝的喜欢的。温乐要是敢像他那么不知好歹随便杀人,那肯定也逃不了要被治罪的。但事出有理有据,作为受害的一方,温乐的爵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利处了。
韦万江在大都的时候几乎是看着温乐这小子长大的,从小到大这孩子是个什么xing格他也一清二楚。原本他以为对方顶多仗着爵位来封服软的信要求放人,再照他这软绵绵的脾气,说不定还会对之前的矛盾道个歉什么的。他从未想过,才离开大都没有见面这么几年,面前这小子变化竟然会大成这样,竟然绕了个迂回,直接拿他小舅子开刀!
陆家有钱不假,大厉崇商不假,但陆家庶民的身份,那也是结结实实在那,不会因为陆妙玉和他成婚而改变的!他一个临安的知府,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下韦万江开始觉得棘手了,他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争那一时意气,一边儿盯着地上血糊糊的小舅子看。他迟疑了片刻,见温乐态度坚决,回想起温乐从小就心慈手软,不由得放软了态度,哄骗道:“乐儿,你好容易来临安一趟,舅舅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你,还让你碰上这样的事qíng,是我的不是。这临安府里各派势力混杂,世家的能耐比官家还大,这事qíng若照我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倒不如私下协商,让他赔你些钱款来的实惠。你瞧你打也打过他了,还把人弄的头破血流,陆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想着拿钱吧,你不是最缺钱么?我花钱买个小舅子也没啥舍不得的。
温乐眉头一挑:“陆家?这样说来他还真没有chuī牛,哎哟,小舅舅,不是我说你,你怎么都被妻族给骑到脑袋上来了?”
韦万江眼神yīn鸷:“你非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我平日里瞧他还是个乖巧的人,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qíng,我也不晓得呢。”
温乐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话锋一转:“我瞧小舅舅你被他可蒙蔽的不轻,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你当我为的什么才来,你可知他为贪图我的货船费了多少心机?他先是捉拿了我派出的赋chūn贸尹,而后将那贸尹手下的能人都给抓捕了,如今还不知道关在哪里是死是活呢!我原先还不知道他果真是你小舅,还当他是衙门里一时糊涂的官吏。现在照你一说他是摆明了要和我过不去呢,我若不好好惩治他,那这一等的爵爷的名头可就要颜面扫地了!”
韦万江一脸惊讶装的跟真的似的:“什么捉拿?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qíng?”
然后他一偏头,似乎绞尽脑汁的在思考,片刻后似梦非梦的说:“我倒是依稀记得,当初他跟我说过一个假造文书的骗子,那骗子不光身份文书造假,还没有办下商港许可,难不成那居然当真是个贸尹么?”
温乐神qíng严肃:“小舅,我知道你担忧妻族会怪罪你,但也别因为这样都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若是当真有这样的事qíng,你会不瞧一瞧通牒文书?你会不来跟我知应一声直接定罪?我们一家血亲,想想也能明白你不会蓄意害我。必然是他越过了你贪图我的货物才做出的破事,我若不处置他简直对不起外祖曾经的教导!舅母若是怪罪,你大可以说我以权压人,不识好歹。”
他说着,竟直接就从身后的护卫腰间抽出一把马刀来,亮晃晃的刀身映着日光晃花了韦万江的眼,他这才明白原来温乐刚刚一言一行都不是在开玩笑。
韦万江顿时急了,这怎么能让他杀?陆家在临安颇有势力,他这个知府自从失去了温三老爷的扶持,单靠韦家那点权势,做的早已没有前些年那样安稳。他与陆家本就是相互扶持才能长远合作的,这个陆老爷的宝贝疙瘩若是死在了温乐的手里,那他在临安的官途只怕就要走的永无宁日了!
韦万江当下翻脸不认人,冷声大喝:“来人啊!夺下他的兵器!”——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设定里临安是经济重地,而且因为商圈复杂的关系很多消息大都那里都没办法知道,所以温乐不得不攻占这块地方。
如果有觉得难受的,请尽量忽略掉这一点吧~
第36章
韦府内登时气氛开始紧张,护院们听令便一拥而上,可就那些个护院哪里会有温乐jīng心调教过的jīng兵有本事?
温乐见护院被纷纷拿下,自己手握马刀横在陆棠chūn的脖子上,笑容可掬:“小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韦万江现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无缘无故惹上了这么个浑不怕的,都怪他当初鬼迷心窍还以为人家好打发呢!
见自己府内护院不敌,他又担心温乐手下一哆嗦真把他小舅子命给收了,只能给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府衙搬救兵,自己憋着气放下架子:“我也是担心一时心急误伤人命。乐儿,卖小舅一个面子,这事qíng肯定给你个说法。”
温乐满脸的笑意dàng然无存,咄咄bī人的说:“小舅舅这话说的着实有意思!从进门开始,你倒是掰开看看,哪儿一处我没有给你留脸面!我就不信他陆家权势当真大到了一手遮天!做出的事qíng连小舅舅都一概不知,任由他们收押赋chūn官员。赋chūn商贸尹领得是堂堂正正的朝廷俸禄,官居五品!若是不给你留脸面,一进府门我就该质问你拿的是什么本事将他压在大牢!”
韦万江脸色发白,咬牙切齿的垂头不语。赋chūn的五品官他倒是当真没有看在眼里过,地方不同,他这江南之地的小鱼虾米也比那些所谓的郡县大员要有本事的多,可这潜规则叫人嘴巴里讲出来,到底比耳光更凌厉。
知道温乐没打算善了,他脚下发软,心虚不已:“你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我们一家亲戚,十来年的渊源,你也是我看长大的,我莫非还有意为难你?”
温乐冷笑:“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看见现下你要拦我杀这狗贼。”
此刻远方传来一阵喧哗声,韦万江心中稍稍安定,又稍微挺直了一些脊梁,神色晦暗:“乐儿,你年轻气盛,如今做出这些事qíng来,看在长辈的面上我不朝心里去。但临安这块地方,可决计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舅舅劝你一句,有时候当忍则忍,qiáng龙不压地头蛇。”
温乐满脸傲然:“无妨,我倒不信这区区一个陆家能奈我何!”
说话间那喧哗声越发bī近,韦万江道:“看,并非小舅舅有意为难你。你可知这赋chūn的府衙权靠地方商会接济?要杀他陆家的人,陆家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爵爷!!!!!”
门口传来一阵高呼,温乐叹息一声,回过头去,就看到忍冬大步跑进门来,后头跟着行列整齐的大队官兵,皆是穿了一身的软甲,气势bī人。
韦万江愣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去血色,面白如纸。
这不是衙门的官兵,这是临安兵马司的兵!
他此刻脑子转的飞快,被qíng势bī到一点即通,是了!温三老爷当初在两淮管理盐政,权倾一时,他虽然去了,难不成还没有留下几个受他恩惠的人吗!
失算了!失算了!
他打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变数给算上!临安兵马司隶属江南兵部管辖,就连兵饷也是从不从府衙里过的,他纵然在这块土地算是父母官,也只有凭令调动少数官兵的权限。他当真从来没有将兵马司的一切和温乐挂上钩,他怎么就忘了这兵马司的都辖曾经也是那温老爷子手下出来的门客呢!
韦万江被这惊天的一雷给险些劈焦,霎时不敢再动别的心思,赶忙又变了脸,轻声细气的弯腰去哄温乐:“乐儿,乐儿,今日若是搬来了兵马司,那影响可就太大了,看在小舅的颜面上,我铁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你便高抬贵手,这一次?可否?就这一次!”
温乐躲开他,满脸的讽刺:“小舅舅的承诺我可担不起,方才是个什么态度我可看明白了,给什么答复?让他打发叫花子似的出点钱?还是给我道个歉?晚了!”
眼见官兵涌进府里,韦万江虽说知道这些人不敢伤自己,但却也明白他们是绝不会卖自己脸面的!这些莽汉们只听军令,若叫他们得逞,自己失了陆家的支持,只怕官位就越发摇摇yù坠了!
他这会儿全不顾要付出什么代价了,满口承诺张嘴就来:“你信我这一回,我绝不骗你。你要多少钱,我定让陆家拿钱买他xing命,收押牢里的那位同僚这就放他出来,再让陆家当家亲自给们摆酒赔罪。你看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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