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群老人愣愣的点头,温乐朝麦灵通递了个眼色,麦灵通便立刻拿起账本开始宣读。
“赋chūn城刘明山,家中水田七十亩,旱田三十亩;兼州城李良,家中水田一百一十六亩,旱田十亩……”
诸人傻傻听他宣读,末了听他问道可有出入时,都齐刷刷的摇了头。
“如此甚好,”温乐道,“既然拿不出现银来,那我也不多勉qiáng。这样,一亩水田可抵二两银,一亩旱田可抵一两三钱银,若有山林则按市值抵扣,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衙门会去收地契。”
温润见六个老人霎时间比起方才更加苍白的脸色,咳嗽一声捂着脸微垂下头,温乐瞥他一眼,不动声色的bī迫道:“若是没有异议,那便退堂吧。”
底下此起彼伏的叫声霎时比刚升堂时更加尖锐,不等衙役们上前喝骂,这群方才奄奄一息的老人家一个扶着一个,迅速爬起来从人群fèng隙中钻的无影无踪。
温乐耸耸肩,跟麦灵通与达腊摊手道:“找人去收银子吧。”
温润心道,也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
温乐一等人回大都的那段时间,多伦这伙外国人载着满船的赋chūn土产回了自己家乡,因为路途甚远,他们一早便说大概今年盛夏以前是没法再回来了。好在去往岛屿的船运温润心中已然有数,这块海域很少出现了不得的天灾,只要避开台风天,一般是不会出现极端天气的。
温润自上次回来之后便邀请温乐下回一块儿去岛上见识,温乐倒是十分感兴趣的,答应下来之后就必须把赋chūn的一gān是由全部都处理好。这一去赋chūn可就群龙无首了,若再出些乱子,那麦灵通他们未必就能解决的好。
首先便是临安那边货源的问题,由于陆家和温乐想在了一处,都有开店的意图,那日后再开分店,珠光宝气的供货肯定不止现在这么一点。温乐索xing将大批珠宝直接先送到了临安,寄放在守卫森严的陆府里,那之后又将一部分货jiāo给麦灵通保管,届时他去了,肯定是不带着忍冬的,于是只有忍冬知道确切的货源,若想拿出来,还需得两个人齐心合力。
麦灵通不敢说,忍冬对自己的忠诚,温乐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那之后便是达腊他负责的半山养殖场,一开始达腊对用粮食喂牲口这种事qíng表达了相当大的不满,但很快的,小猪的生长便远远超过了他所认知平均速度,算计了一下ròu价和粮价,达腊最后还是咽下了自己对饲料的心痛。大概是因为天气和水土都颇为适宜的原因,除了几头羊因为喂食的粮糙出错拉了几天肚子外,其余的牲口们都异常顺利平安的长着膘。因为达腊在养殖这个,达家有几房亲戚也有意做这一行。不过达腊素来胆子小,并不敢轻易松口让亲戚搀和进温乐的事qíng里,温乐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养殖本来就是要像纺织一样推进到民间使更多人发家致富,在达腊保证了这房亲戚绝对与达chūn意这一系的没有瓜葛后,温乐便用相当便宜的价格批了一块地给他们,苗种可以自己在民间收购。
赋chūn养猪的人不少,每年几乎都有当家养不起的猪崽子出售,可除了家中有地租赁的农庄主人或者不必租佃自己有地的农民外,有余下的潲水喂猪的人家并不多。集市上的普通猪ròu每斤都可以卖上五十多文的价格,猪腿以及jīng瘦ròu则更贵,普通百姓过年有个猪头吃也算不错了。并非没有人想到以此打出销路,毕竟赋chūn城内的集市卖ròu的摊子就那么几个,还时常是没有货的,普通的农家最多也就养上一头,杀了腌起来是要吃上一整年的,拿来卖的十分少有,货源不够,就那么几个摊子还时常没货呢。
可问题在于,原先的主粮粟米并没有更多的余料能让猪来吃,赋chūn临海,能给猪吃的猪糙也并不多,城中那么几个小酒楼,每日的剩菜就那一点点,喂猪也远远不够,产业链缺了一处,便满盘崩塌。
现在由温乐来牵头的就不一样,稻米产量高了之后谷糠和边角都可以拿来喂jī喂牲口,临近专门有荒废的池塘拿来蓄养饲料,猪的粪水可以挑到后来加建起来的池子里,等到发酵之后就用来养耕地,耕地一肥沃,第二年作物的产量则更高。
温乐其实还想推行沼气的,只可惜不懂得其中远离。唉,当初要是读理科就好了,就是不知道理工学院的教授会不会开班教导沼气池的加盖方法,对了,还有炕。
这么短的时间,牲口顶多从崽子长到半大,开chūn之后就要进入长膘的旺季,只要不出意外,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岔子的。猪粪发酵施肥这种事qíng老早有农户在尝试,基本原理相比很多人比温乐也许都要清楚。
蓄养饲料的水池开始有收成之后,温乐便转头去折腾州郡乱七八糟的事qíng。
海盐开厂他是不要去了,反正现在的开仓原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在做戏,让麦灵通或者gān脆就红达山本地去走个过场便完全能行。从前温乐没有来的时候,赋chūn这里达chūn意与两淮那边的私盐贩就是有些往来的,温乐弄死达chūn意后,这条销路自然便由他来接管下。真正管理了一年后,他才明白过来私盐这玩意儿销路有多大。赋chūn除了瞧不见太阳的一小段梅雨季外,盐田几乎是每个月都有丰产的,除去了本地百姓们吃的数量外,其余都源源不绝的走河运卖到了外头。这其实相当冒险,皇帝们没有不讨厌私盐的,盐是朝廷几乎最大的经济收入,私盐就是从皇帝嘴里抢饭吃。现在大厉天灾一重接着一重,皇帝没有余力去管理自己的荷包赚的是否有以前多,可一旦天下稳固,他没事qíng可做了,那温乐这里只要走漏风声,那一定是要被他绑去千刀万剐的。
于是温乐开始着手慢慢减少两淮那边私盐贩的供货,开始由每月都要去采购硝石的队伍顺便带着盐产去政权相对要分散一些的西北贩卖。西北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似乎总是没有想东南这边管制的那么严格。他最紧张的就是北方,然后向赋chūn这样太偏南的地方就没办法兼顾,经济最发达的洛阳临安等等大城市是会经常管辖的,再朝西,蜀州等地便像是另一个赋chūn,太平安静到大都这些地方几乎都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这也间接使得温乐行事方便很多,只可惜现在的蜀道仍旧是难于上青天的,否则他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才是。不过路途艰难可就不是赋chūn这种瘴气艰难可以比拟的了。
因为盐的成本低,卖价低,实际上抛弃了部分两淮的路后,温乐并未少赚多少。
去时的空车可以贩盐,也算是利用了资源,实在一举两得。等到日后皇帝想要捉他把柄,那无疑就比现在复杂了许多——
第51章
这一年的chūn节在从大都回赋chūn的路上便早早过掉了,赋chūn的各种杂务忙碌了不多久,清明便将将要到。
此番去大都,温乐他们还特地将三老爷的灵位从大都给带到了赋chūn。其实温家的规矩本是庶子不可入宗祠的,当初三老爷去后,遗体回了大都,大老爷和二老爷对他进宗祠的事qíng还明里暗里的阻挠过几回,后来三老爷虽然葬入了应进的陵墓,可灵位只是放在宗祠中不太重要的位置,这也算是给温府剩余的嫡房老爷们一个脸面。后来温乐被封了爵,许多人都以为他会死在赋chūn,三老爷的事qíng自然无人提起,可这一回温乐回到大都的时候,却发现到三老爷的灵位被悄无声息的从外室转移进内室了。
这些捧高踩低的把戏他可没什么可感动的,就连一贯以温柔处事的韦氏也并不为此感激过什么,反倒有种如鲠在喉的恶心。三房累了一辈子,到死都在替温府谋后路,可若是温乐没能从危机四伏的赋chūn存活下来的话,他们甚至连死后的尊严都无法维持。
反正就算在大都,也绝没有人会真心真意的来祭拜丈夫,韦氏那时候就qiáng硬的不得了,硬是将三老爷的灵位给讨来了。
稻米成熟的规律已经被丰收过一次的百姓摸了通透,这一次的稻谷早播撒了一些,在清明到的时候,秧苗已经发芽到了可以下水田的程度。
在赋chūn城视野极好风水不错的山头,温乐便给三老爷建了个冢,烧纸钱也不延误,清明当日便带着温润和韦氏乘马车朝着冢走。
抱着灵牌,韦氏的心qíng并不如三老爷初去时低落。其实她和丈夫未必就有多深的感qíng,三老爷在两淮当差,忙碌起来的时候兴许半年见不到她一面。坐的那种肥差,手上宽裕的话,想必生活也不会轻省到哪里去,更不可能为了妻子而守贞。但他确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乃至于到了最后愿意用自己的xing命来求得家人的存活,单只这一点,温乐便能跳出他的私生活对他产生敬佩,有这样的丈夫,在这个年头的价值观来看,韦氏当然也是与有荣焉的。
她一面眷恋的摩挲着令牌上凹凸不平的烫字,仿佛那是她说熟悉的丈夫的脸。然后脸上带着稍显释怀的笑容,偏头盯着马车走过时路边流逝的风景。
温润则在跟温乐讨论,比如路边田间内造型古怪的风车,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动力原理――其实温乐自己也不知道。或者低头cha秧的那些百姓,这几日田间地头都是异常忙碌的。看得多了,温润还会摇摇头说:“啊呀,这家人cha的有点密了。”活像他就是种稻子的专家。
修的硬朗平整的路面让马车行驶时颠簸变得很小,爬山路也显得方便了很多,坟冢搭的并不显眼,因为怕有人搞破坏。侯府内还有一个用白玉修葺的,专门供韦氏祭拜用。
折了好几日的值钱一张一张的点燃,兄弟俩一左一右的蹲在母亲身边,也帮忙捎带手烧一些,见温乐面前燃了两丛火堆,韦氏皱了皱眉头道:“你这里烧一堆就可以了,没必要搭两重。”
温乐笑了笑,依然故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另一簇火苗究竟烧予的是什么人。
……
清明过后,秧苗都播种完毕,远在兼州的郑瑞也完成了自己手头的事qíng,赶来赋chūn迎接从大都远道而来的故人。
他虽然是个光棍没老婆,他哥却不是,车队里一个嫂子两个侄儿也够让他挂念,亲昵了好一番之后,他才得空来拜见温乐。
郑瑞抹着鼻涕掉着眼泪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感激涕零,同时送上了最新研制出来的简易大pào。
这大pào实在是相当简易,两个大轱辘轮子,一个巨型pào筒加pào尾巴和pào闩,浑身漆黑漆黑,是用温乐给的耐振动高温合金打造的,重量相当可观。
这一个大pào有两个人那么大,需得四五个人才能推动自如,在战场上用无疑太过笨重。可放到校场上试了试,威力却当真不小,一pào就轰碎了相当大的一块石头。
“要改良,”温乐等余烟散去后,挥着手上去俯身捡起一块石头在手心颠了颠,摇头道:“石子最好能再轰的碎一点,才能飞得更远击倒更多的人。这种裂块太大了,你要不试着在pào弹里放点小钢球什么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缘何故
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