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涅规矩坐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太惊悚,果真这宫内的女人没一个善茬,在摸清楚惠太后有何意图之前,还尽量地少说少做,让一切显得一如从前。
惠太后见凤涅坐了,便道:“皇后这两日也辛劳了,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甚好?”
凤涅道:“大概近来秋凉,故而身子有些许不适。”
惠太后道:“嗯……这样儿倒容易,让太医多给你瞧瞧,吃些补药便会很快养好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宫里的去了,有些太过劳心……如今只要没有心病,一切好说。”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
惠太后微微颔首,又道:“对了……听闻长宁宫里的去了之时,你也在场?”
凤涅道:“回太后,正是。”
惠太后叹道:“那么,她有没有跟皇后你说什么?”
凤涅早就预备到她会问这个,便道:“倒没说什么……太后去的甚是突然,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惠太后点点头,道:“这也罢了……”眼皮垂着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那个人先前很得先帝的宠,这会儿去了,终于能相会九泉,怕也遂了她的愿了,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一件……”
凤涅便沉默。惠太后说罢这个,又道:“是了,便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为了苑婕妤的事。你可也知道吧,早在前几日上,苑婕妤的孩子没了,她叫嚣着是你所为,对此你可有话说?”
“臣妾问心无愧,”凤涅道,“还请太后做主。
惠太后望着她不惊不恼的脸色,叹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哀家今日叫你来,就想跟你说,你不必担忧此事了。”
“哦?不知究竟如何了?”
“这件事说来……没得rǔ没皇家颜面,”惠太后yù言又止,“对天子也不好,天子的意思,不想声张。因此就让哀家替你处置了,哀家也必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凤涅对此事并不关心,她原本就对朱玄澹很相信,如今见识了惠太后的态度,则更也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便回道:“这更太好了,臣妾也放心,只不过倒要劳烦到太后。”
惠太后道:“哀家替你将这些鬼怪妖魔都扫除了,你也可以安心好生将养身子……若早日能得喜讯,哀家也就可以对先帝有个jiāo代,也就可以……”她说到这里,淡淡一笑,yù言又止,只道,“且先这样儿吧,没有其他的事了。”
凤涅见状,便起身告辞,惠太后也没怎么挽留。凤涅出来长chūn宫,心里头想着惠太后的举止打扮,心里头还有几分不大安稳。
凤驾出了长chūn宫不久,身后忽地有人急急赶来,竟个长chūn宫的宫女,说惠太后有物件要赐给皇后,让叫个可靠得力的人回去取。
凤涅听了,自然便指派了子规,跟着那宫女去了。
余下的众人,便依旧往前而去,行了会儿,凤涅听康嬷嬷道:“娘娘,那不是……”
凤涅一抬头,不由怔了怔,却见前方路边儿上,站着个小宫女,打扮的gān净伶俐,细看脸孔竟认得的,正是那个跟随了惠太后的宫女玉叶。
见凤驾来到,玉叶便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凤涅瞥向她,先前没怎么留心,这会儿有意看,见她虽然低着头垂手站着,但身上毫无宫女的畏缩,也丝毫没有先前所见时候的张皇,反显得格外镇定,不知是否因为跟了太后的缘故,通身也隐隐地透出几分不凡来。
凤涅曾叫子规去打探玉叶在宫内的行迹,只不过回来的消息上,倒并没有什么可疑。
凤涅道:“你不是跟在太后身边吗,在这里做什么呢?”
玉叶道:“回娘娘,奴婢有一句重要的话,想同娘娘说。”
康嬷嬷很不悦:“大胆!你这是什么话?”
凤涅也斜睨着玉叶,玉叶咳嗽了声,放低声音道:“回娘娘,奴婢只是替……王爷传话的……”
凤涅一听朱镇基,便令凤辇落地,缓缓地步了出来,道:“你说的秦王?他怎么会有什么话跟你说?”
玉叶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这功夫脸上才露出几分惶惑,“王爷方才有些慌张地去了御花园北角儿,临去前,拉着奴婢说让奴婢给娘娘捎个信,让娘娘尽快去一趟。”
“是吗?”凤涅皱眉,半信半疑地望着玉叶。
玉叶道:“奴婢当也觉得很古怪……就有些不愿意,可王爷说,说……事qíng紧急,务必要告知娘娘,若是娘娘不信,就说,就说……”
“说什么?”
玉叶双眉微蹙,一脸疑惑,迟疑着说:“就说……见、见放。”
她的声音极低,凤涅怀疑自己听错了,便惊问:“什么?”
玉叶才又有几分害怕:“娘娘恕罪,奴婢或许没听清,可……好像王爷就这么说的,他说‘见放’……”
御花园北角门甚偏僻,凤涅不知道朱镇基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让更多人跟着,叫康嬷嬷等众人等在花园中段,自己便往那边找去。
凤涅在御花园中走了一会儿,路过些假山阁楼,她东张西望,并不见朱镇基的影子,又走了数步,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娘娘!”
凤涅听那声音很熟悉,偏一时想不起来谁,可却透着一股焦急之意。
凤涅便循声回头,谁知正回头间,眼前一股淡huáng色烟雾闪过,她猝不及防,便嗅了数下。
脑中竟飞快地晕眩起来,但与此同时,眼睛看清楚身后所来之人,一身宫装,俨然正谢霓。
谢霓一脸焦灼,正极快地冲这边而来,但往前之间,却有一道影子将她拦住,谢霓清斥一声:“来人……”还没叫完,便被人截住。
凤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依稀可见谢霓似正在跟人动武,她想再看,却越来越看不清,身子摇摇yù坠。
凤涅心中猜到许中了什么圈套,但……谁给她设套的?玉叶?倘若玉叶,她又有何企图,还有,她怎么竟知道……朱镇基跟“见放”之间的联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凤涅闷哼了声,缓缓醒来,却赫然怔住。
身子摇摇晃晃,显然并非在chuáng榻上,凤涅皱着眉睁开眼睛四看,却见身子竟在个狭窄的空间里,她细细一看,竟是一辆马车!
凤涅心中一惊,定了定神,将眼睛闭上又睁开,再看了一圈儿,却发现在马车内还有一人,就躺在她的身边,似是睡着了般。
凤涅心头乱跳,急忙将人抱住:“阿靖!”
原来那睡在身边儿的居然是朱安靖,凤涅心中惊疑不定,不上不下,见朱安靖不应,便伸手在他鼻端一探,察觉他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只是睡着而已,才又安心。
凤涅抱着朱安靖,便想看看这究竟怎么回事,谁知刚一动,便见马车前头进来一人,道:“娘娘醒了?”俏丽的脸,居然正是宫女玉叶。
凤涅道:“怎么是你?”
宫女玉叶低眉顺眼地:“回娘娘,暂时要委屈娘娘些了,若有什么吩咐,便只吩咐奴婢去做。”
凤涅望着她,皱眉道:“这是哪?”
玉叶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回娘娘,已经出了宫了。”
凤涅一惊:“为何而出宫?”
玉叶闻言抬头,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凤涅:“因为娘娘跟秦王有私,故而不顾一切,偷出宫闱,要同王爷双宿双飞呢。”
凤涅身子一震,眼睛眯起:“你说什么?”
玉叶声音不改,笑意也不变:“奴婢是说,娘娘同秦王携手私奔了。”
沉默片刻,“朱镇基呢?你叫他来见我。”凤涅盯着玉叶,寒声道。
玉叶道:“王爷么……王爷快到了,这功夫怕在后头追着呢。”
“在后头追着,你的意思,”凤涅嘴角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望着玉叶,“本宫并不跟秦王私奔,而你……们……”
“娘娘果真聪慧,”玉叶道,笑着低低说道,“奴婢不过说了半句,娘娘就知道内qíng如何了,三王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虽然舍不得娘娘,却也不敢就行私奔之举……非要bī他一把才成。”
马车狭窄的空间,气氛越有些压抑紧张。
凤涅拥着朱安靖,缓缓说道:“他若想同本宫私奔,绝不会带上靖王的。你们用计挟持了本宫,又故意传信给秦王,他自然命也不顾地来追了。”
玉叶静静回答:“王爷对娘娘甚是关怀,自当如此。”
凤涅冷笑一笑:“本宫也只胡乱猜测,谁知竟歪打正着,既然如此,那么,跟你密谋的人,又是谁?还有一件事本宫也不明白,你在宫内跟本宫说什么‘见放’,又谁告诉你的?你做下如此逆天之举,可知道后果吗?”
玉叶微笑道:“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险,怎么能求来天大的富贵呢?”
“你倒挺有追求的。”
“哈哈,”玉叶伸手将口一掩,“谁叫奴婢出身卑微,比不上娘娘你天生好命,——天生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呢,倘若奴婢天生也皇后,自就不需要这些辛劳了。”
第一百章
凤涅望着玉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依旧安静地,甚至带着几分驯顺,凤涅笑道:“本宫还真看走眼了,只知道宫内卧虎藏龙,竟没想到……会有你这一号的人物。”
玉叶柔声道:“这个也不怪娘娘您,奴婢也委实做的很不容易……单说从浣衣局到尚衣局,这一步奴婢就走的很艰辛,更不用说后来的刺血绣经书了……娘娘坐拥六宫,独享皇帝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轻易便掌握一切,又怎会知道奴婢的种种辛苦呢,若再给娘娘瞧破了奴婢的企图,那这老天,岂不就太不公平了吗?”
她竟一切大逆不道说得合qíng合理似的。
凤涅挑眉道:“公不公平,就看你怎么理解了,鸟儿吃虫,虫吃叶子,你能说这对那被吃的叶子来说不公平吗?天生万物,也造化万种人,有上位者,有在下者,本就有分别。”
玉叶闻言,便笑:“那依照娘娘的意思,娘娘就天生的上位者,而奴婢就天生的在下者?那就得认命吗?”
凤涅道:“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祖刘邦,也从卑下的市井无赖出身,倘若顺天承命而为,或许自有翻身的一日。”
“娘娘把奴婢说糊涂了,那么奴婢所做,岂不同样?”
“怎么会一样?”凤涅道,“刘邦顺应民意,怎么也算替天行道,而你,则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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