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块腰牌。
程格看了一眼。即刻闪开身子,让出道路,手中高举着那腰牌,嘴上却朗声提醒道,“晋王殿下,北市大街昨夜失火。这时候可能还在修路,请您绕行。”
“多谢。”风雪中,萧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片刻中,那几骑人马已经飞掠过城门,坠在最后的那位很瘦小。还顺便取走了程格恭敬举在手中的腰牌。
“是……是晋王殿下?真的是?”等此行人消失在东京都宽阔的街巷间,一小吏问道,声音有点发抖,“怎么这时候回城?”
“他手持皇子专有的金龙腰牌。”程格点点头,“而且晋王殿下我见过,脸也是没错的。”
“马跑这么快,风兜护着头,你也看得到?”另一小吏疑惑,“天潢贵胄出行,怎么才带这几个侍卫,不是太儿戏了吗?”
“这么急赶路,必有要务,难不成你还想拦下来问?”程格哼了声道。
“幸好没关城门,不然把这位留在外头,耽误了什么国家大事,守城门这差事保不保得住事小,脑袋保不保得住事大。”第三吏心有余悸。
三人再次jiāo换眼色,都觉得今天运气大好,沾了程格的光了。
而程格却站在原地,目送晋王殿下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时,天空中突然窜出一道焰火,虽然转瞬即逝,却在yīn沉的天空中格外夺目。
“还没过年呢,谁放烟花?”
“似乎在城门附近。”
“若惊了贵人的马,那才是作死呢。”
程格不理会三小吏的唠叨,面色平静,但眼神露出嘲讽之色,假装没看到附近某处房顶上那迅速消失的黑影。
“晋王殿下,祝您此行顺利。”他喃喃低语。
此时,萧真带人进了城,却减缓了前行的速度。
天冷,且黑,街上虽然行人稀少,却毕竟有讨了一天生活,匆匆归家的百姓。若骑行太快了,很容易伤到人的。
那烟花爆响之时,他注意到了,却没有抬头看。因为斗篷的风兜压得又深又低,他连下巴都隐没在yīn影之中,没人能看到他唇角翘起的纹路。不过,那斗篷的一角绣着金龙,还有他的马,他身后动作整齐划一的铁血侍卫,都标志着他的身份。
从东城门到水府,几乎要贯穿整个都城,萧真一行入城后,就直接奔水府而去。而就在他必经之路上,一辆马车坏在半道上。车夫正忙活着修车,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走了过来,互相使了使眼色,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就拉开车门。
车上,正坐着两名女子,被陌生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惊叫。
“哎哟,是两个美人!”当先的流氓两眼发亮,笑道。
“几位大爷!几位大爷,请您们别……”车夫连忙上前阻拦,可话还没有说完,某流氓就一拳打在他脸上,登时将他打晕在地。
“这雪深寒重的,两位姑娘是要去哪里啊?”为首的流氓对着车内问,抬脚就要上车。
丫鬟模样的女子吓得随手丢了茶壶出去,迫得那流氓后退,大叫道,“你是谁?快走开!”
“我们是游侠儿。”为首的流氓脾气很好地笑道,“游侠儿嘛。是很有侠义jīng神的,专门爱护老弱妇孺哦。这么晚了,坏人多多啊,不如哥哥我送姑娘们一程?”
“你们就是坏人。快走开!”丫鬟又叫。
“姑娘,大家萍水相逢,怎么就能说我们是坏人呢?”流氓头子摆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显然,你们是不了解我。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相处一下,好好了解。”说着,二度要上车。
那丫鬟急坏了,手边无论有什么,都抓起来就往外扔。可好流氓很灵活的躲闪。没一件砸中。外面,其余几个不住哄笑。偏这个地段非常僻静,连个经过的人都没有。
“这是大赵国都,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再不让开,我就要报官了!”那女主人终于开口说话。语气虽然严厉。可声音娇脆,听起来丝毫没有威胁力。
“啊呀呀,说话这么好听。不行了不行了,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外面的流氓之一笑道。
“跟你们说,说话的是个绝色。老子混东京都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种极品。”流氓头子道,看了看女子的妇人发式。笑得恶心,“还是嫁过人的,老子我就喜欢人妻了。”
这时,那丫鬟再无东西可扔。流氓头子见状,只一步就登上车,一手一个。qiáng拉两个女子。
两名女子拼命挣扎起来,大叫救命,在这雪夜显得无比仓惶绝望。可就算她们是两个,对方只有一个,却仍然不是对手。生生给从车里扯出来了。脚一落地,即刻被牢牢围在中间。
“车夫都没了,真是可怜见儿的。”某流氓捏了下那丫鬟的脸,“不如跟哥哥们回家,好歹过了这夜再说。若冻死在外头,岂不显得我东京都治安很不好?”
“就是就是。”另一人摸了把那年轻妇人的纤腰,笑道,“长得这么招人,你男人舍得让你独自出门来,也是个孬贫。不如跟了我,或者我这几个兄弟也行啊。”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自尽!”年轻妇人拔出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雪颈。可惜手才抬起,却又被人打掉了,人也被整个抱起。
“放开我!救命!来人哪,救命!”
哈哈大笑声中,夹杂着尖利的哭叫声和呼救。眼看两名女子就要被qiáng行捋走,明显不属于这场闹剧的声音cha进来,“光天化日,居然当街qiáng抢民女,活得不耐烦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到一行人马不知何时站在了街口。
救星驾到!
“哪来的光天化日,明明天都黑……”某流氓一时没看清来人,兴奋中也分不清状况,不禁废话道。可惜还没说完,就被破空而来的暗器打中咽喉,直挺挺倒了下去。
瞬间的寂静,而后流氓们扔下那两名女子,转身就逃。
欺软怕硬的人,其实是很会判断形势的。眼见己方六七人,对方也六七人,可品质却差得远。人家有马有刀,看起来训练有素,几个业余恶棍能顶个屁用,不跑等什么?
可来人不让他们跑,为首的轻轻挥手,他身后四骑立即去追赶四散逃跑的流氓,只有一个瘦小的侍卫没动,坚定的守在其身后。
“谢谢恩公!”两名鬓发散乱的女子扑倒在雪地上、扑倒在马前,“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那人却带转马头,似乎受不得此礼,口中同时道,“嫂子,不必大礼。是我,萧九郎。”
第七章告密
苦主抬头,梨花带雨,泪如凝珠,面色绯红,风雪中更显娇俏。再看那láng狈、那委屈、那倔qiáng,那惊吓,却也更显得别样风qíng,动人极了。不是秋霜华,又有谁有此等姿容和演技?
此qíng此景,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动心的吧?
而秋霜华努力想看清萧真的脸,可惜夜色加飘雪,还有那斗篷和风兜罩帽,却阻挡了她的视线。不过,她记得他的声音,认得他的装束和他的马,那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心中反复回忆的,所以此时很确定眼前人,不禁喜悦难名。
“九……殿下!”人,却软倒在马前,呜呜咽咽。
萧真似想了想,才急着道,“那个丫头,快把你主人扶起来。我不便下马,得罪了。”又侧了侧马身,似是要避嫌。到底,看到刚才那场戏,又是嫂子与妹夫的关系,颇多尴尬。
诗儿抹着泪,把秋霜华扶起。主仆二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萧真又是想了想才道,“嫂子不如先回车里,等我的人回来,我立即派他们送你们回去。”
秋霜华柔弱的点了点头,神qíng间还有些羞愧似的。自然,转身而行的仪态万千,就连背影也是极美的。
萧真一带马缰绳,始终隔了三步的距离,护送她们上了马车。那瘦小侍卫,也仍然紧跟着萧真。经过那仍然晕倒在地的车夫身边时,差点踩到人家。
不过,马车的车门才关上,却又突然被推开了,发出嘭的一声响。接着,秋霜华又探出脸来。整个人的动作、qíng绪,都带着一种难以启齿却又突然bào发的感觉。
“晋王殿下,我必须……必须要告诉你一些事qíng。”秋霜华的神qíng间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感。和一种“为了你,我无惧做告密的无耻之人”的神圣感。
萧真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脸去,顿了顿道。“天这样晚了,又这样冷,嫂子还是保重身子为上。不管多么重要的事,明日我到府上拜访,那时再说可好?”
秋霜华觉得萧真有点奇怪,总不正眼看她,说话还很犹豫似的。但转念一起,就以为萧真是看到她被调戏的不堪,所以很君子的不面对,免得她尴尬才会这样。就放了心。
“请问殿下,为何突然归来?之前我听琉璃妹妹念叨,殿下来信说,至少还要过半个月才会回京。”秋霜华咬了咬牙,对着萧真已经转过去的背影问。
“我听说琉璃生了重病。连夜回来看看。明日晚间,还要回东津府去。”萧真头也不回。
“殿下可知,琉璃妹妹现在不在家?”
“她病着,却去了哪里?”萧真纳闷。
“宁安侯为霍大将军办大祭礼,琉璃去大慈恩寺帮忙了。”
萧真就哦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点啧怪。又有点宠溺地道,“虽说她一片好心,可到底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水兄也不拦着她点,宠妹妹也有个限度啊。”
秋霜华冷笑,“水帮主,此时就在琉璃妹妹身边。”
“那琉璃有水兄照应。倒还好些。”萧真松了口气。
秋霜华就沉默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殿下,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人生在世。很多事就算知道,但哪怕烂在肚子里也是不能说的。我……我本也不想说,可殿下您今天救了我,救了我的清白,救了我的命。若殿下晚来一步,霜华也只有一死。所以,我不能再看你被蒙在鼓里。殿下是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又正派,又隐含着特别的温柔。
萧真更纳闷,半转过身道,“嫂子这是怎么的了?我有什么事被蒙在鼓里?难道有什么事是水兄不知道的吗?或者,不方便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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