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瑜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些‘百年修得同船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要学会彼此尊重地过日子’之类的话。”
魏廷珍皱眉:“没有提嫁妆的事吗?”
“这不是媒人的事吗?”魏廷瑜奇道,“我提,不太合适吧?”
魏廷珍气结。
窦昭年纪已经不小了,魏家有退亲的意思,窦世英气也生过了,谱也摆过了,不是应该说些嫁妆什么的,补偿一下魏家吗?
她看着弟弟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懒得跟他多说,跟母亲田氏商量后,请了延安侯夫人帮忙,带着官媒去窦家商量成亲的日子,媒人则是延安侯和景国公府的二爷张继明。
窦世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心里隐隐为长女可惜。
怎么就许了这么个不搭调的人家?!
又埋怨起赵谷秋过早地为女儿订下了这门亲事。
他对纪氏道:“婚期不急,我请了钦天监的人帮着看日子,等那边回了信再说。”
窦昭要出嫁,窦世英一早就请了纪氏帮着主持。
窦家请来说媒的是蔡弼的太太,媒人是杨森和蔡弼。
杨森和窦世枢的私jiāo很好。
纪氏和蔡太太商量:“我们家七老爷的意思,是想等钦天监的日子算出来了再说。”
“这样也好。”蔡太太和丈夫一样,也是个热衷于权势之人,窦家有喜事,她很乐于两边递话。
魏家就等着窦家选定日子。
这一等就等到了立冬。
魏廷瑜急起来。
魏廷珍则恍然大悟。
敢qíng人家根本就没忘记当初的事!
她顿时恼羞成怒,道:“他们不是让我们等着吗?我们等着好了!”
然后就是腊八。
窦昭的计策奏了效。
满京都的人都在传魏家不满意窦家这门亲事,要退亲。
窦家四小姐来京都快半年了,婚期都还没有订下来,就是证明。
而当事人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的。
窦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值chūn节。
五太太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憋得差点闭过气去。
大风大雪的,她站在垂花门门前一直等到酉时,才等到了大年夜就进宫陪皇上共庆佳节,初一一大早还要上朝给皇上恭贺新chūn,然后主持了一系列打chūn牛等庆典的窦世枢。
疲惫不堪的窦世枢揉了揉太阳xué,道:“明天一早我就请了七弟过来说话。”
五太太心中稍安。
二太夫人却不屑地道:“他那个xing子,说了等于没说。”
五太太和窦世英并没有太多的接触,闻言心弦又绷了起来。
她请二太夫人拿主意。
二太夫人叹气,道:“要是别的事,还能和寿姑商量商量,这件事,只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了。”
可若是任满京都的人这样说,窦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总得做点事挽回一下窦家的声誉吧?!
五太太默然。
天寒地冻的,窦昭和窦世英却自得其乐地在窦世英的书房里烤红薯吃。
第一百九十章谈心
红彤彤的火光映在窦昭的脸上,平日慡朗的面庞此时显得有些忧郁。
窦世英用火钳拨了拨银霜炭,笑道:“怎么了?兴冲冲地跟着我跑了回来,又怏怏不乐的,是不是觉得家里不好玩?你也别怪明姐儿,她就是这个xing子。你就当是陪我好了。”
因有二太夫人在,大年三十,他们在槐树胡同吃的年夜饭,又一起守了岁,听了京都九九八十一寺的报chūn钟声之后,这才打道回府。
窦明却打着哈欠说太累,径直回房歇息去了,把窦昭撇在了垂花门门口。
窦世英就拉了窦昭到书房里烤红薯,还美其名曰“你小的时候,我常常和你在书房里烤红薯”。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窦昭在心里暗暗嘟呶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我们家和魏家的婚事……”
窦世英拿着火钳的手一僵,表qíng也多了几分凝重,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女儿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但如果说槐树胡同的人把什么都跟窦昭说了,以五嫂治家之严,那也是不可能的。
窦昭正色地望着窦世英:“我听说魏家要退亲……”
“胡说八道!”没等她的话说完,窦世英已沉着脸喝斥一声,“是谁告诉你的?前几天魏家还请了廷安侯夫人来商量婚期,不过是没有挑到好日子,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爹爹何必骗我?”窦昭冷静地道,“七太太去了哪里?就算是生病,这大过年的,也应该接回来吃顿团圆饭才是。王家前些日子来送年节礼,派来的人怎么问也没问七太太一声?爹爹不要以为我还是个七、八岁不懂事的孩子。”
窦世英哑然。
窦昭趁机道:“我也不想嫁入魏家!”
窦世英大惊失色:“那怎么能行!我不过是气魏家对你不敬而已,魏家又没有大错,就算是有些异样的心思,那也是景国公世子夫人从中捣乱,与魏家有何关系?济宁侯又三番两次地来家里道歉……你不要听那些妇人怂恿,两家结亲,哪怕是得意亲家,也会为了嫁妆聘礼之类的事有些不快的,哪有一说不拢就退亲的道理!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些都是爹爹的事,你到时候只管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就行了。对了,你出嫁的时候,是喜欢让十一背你上轿还是十二背你上轿。”又后悔,“如果你有个亲兄弟就好了。”
窦昭才不会被窦世英乱了思绪,她笑道:“人家蔡大人年过四旬还给十嫂添了个弟弟,您现在给我添个弟弟也不迟啊!”然后道,“爹爹也不要岔开话题,我是真心不想嫁到魏家去。”
窦世英听着急了起来。
窦昭忙道:“爹爹您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窦世英微愣。
窦昭已道:“我仔细想过我和魏家的亲事,总觉得和他们家没有缘分——早些年,老济宁侯在世时,魏家对我们家冷冷淡淡的,我们家也没有把这婚约当个事,直到我十三岁,两家的婚事也没有个说法。后来,何家来提亲,我们家不想卷入何家兄弟的纠纷中去,这才拿了魏家的婚约做借口,魏家碍于qíng面,勉qiáng答应了,结果老济宁侯又去世了。好不容易等到济宁侯除了服,我也守了三年,如今拨云见日,终于到了要商量婚期的时候,却又传出魏家要退亲的谣言,这一波三折的……我就想起您从前说过的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qiáng求。或许,我就算是嫁到了魏家,日子也会过得很艰难。既是如此,又何必非要qiáng求?毁了自己的一生!要知道,说出这话的可是魏家的大姑奶奶,济宁侯府又一向唯这位大姑奶奶马首是瞻的!”
窦世英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可退亲……他还是犹豫道:“话虽如此,可这日子也是人过出来的,嫁到谁家没有个矛盾的?魏家的大姑奶奶是有些不靠谱,可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奶奶,济宁侯是独子,又已经承了爵,没有手足阋墙、妯娌之争,比起那些人口繁杂的高门大户,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要往好里想才是。”
两世为人,窦昭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仅凭自己的一席话就能打动父亲,让他出面帮自己和魏家退亲,要不然,自己又何必以柔克刚,要从魏廷珍身上下手呢?
在父亲和长辈们的眼里,魏廷瑜就算不成材,好男风,甚至是没有成亲就整出个庶长子来,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错,要紧的是对与窦家结亲重视不重视,对自己这个结发妻子敬重不敬重,所以只要魏廷瑜表现出làng子回头的诚意,打发了娈童和小妾,低眉顺目地上门道歉,给足了窦家面子,这门亲事就还得将就。
这也是为什么窦昭怕纪咏cha手的原因。
纪咏看重个人的感受,他的计策往往以人为根本。这是帝王之术,也是臣子之术。因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立刻改变格局,所以他能算无遗策。
可这婚姻之中,女子的感受,从来都不是阻碍联姻的重要因素,她对魏廷瑜的反感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窦昭暗暗摇头。
纪咏虽然只和窦明说了一句话,可以纪咏的能力,以窦明对他的忌惮,只怕这一句话就足以改变窦明的态度。
他到底要窦明gān什么呢?
纪咏擅用人心,自己应该从这方面去想才是。
那窦明最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打倒自己?!
窦昭心中一震。
难道……纪咏让窦明去引诱魏廷瑜不成?
她暗叫一声糟糕。
如果真是这样,魏廷珍也承受不了这个丑闻,窦魏两家只可能联手把这桩丑事压下去,尽早安排她和魏廷瑜的婚事……
这个混蛋,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窦昭要窦世英给她许诺:“魏廷珍如果不亲自登门道歉,您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把我嫁过去。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个时候他们魏家都不低头,我要是嫁过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只要女儿不吵着要退亲什么的,窦世英都好说,何况窦昭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连连点头,笑道:“你以为爹爹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啊!”
就算是懂,恐怕也懂得有限吧?
窦昭嘻嘻地笑,和父亲吃着红薯,陪着他聊了会天,直到一夜未眠的父亲神色间露出些许的疲惫,她这才起身告辞。
窦世英送她到了大门口,叮嘱她注意添减衣裳,让她没事就回来玩。
窦昭眼眶一湿,qiáng露出个笑脸和父亲挥手作别。
马车拐到了鼓楼下大街。
陈曲水上了马车。
窦昭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他。
陈曲水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不,不会吧?五小姐应该也没这么糊涂吧?一旦事发,她恐怕处境堪忧……”
“她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不是现在的窦明了。”窦昭道,“你一定要安排得力的人紧紧地盯着她,别让她和魏廷瑜闹出私相授受的丑闻来,否则这件事会变得更麻烦——不仅退不了婚,还会搭上窦明的名声,我们又得为纪咏收拾乱摊子。”
“我知道了。”陈曲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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