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窦明代她出嫁,所以被隐瞒的,恰恰是她最亲近的两位长辈。
舅母忙将她揽在了怀里,哄着她:“别哭,别哭,这是喜事,哭什么哭?”
窦政昌的媳妇韩氏出现在房门口:“娘,玉桥胡同的两位太太都到了,五伯母说让您过去陪着坐会儿。”
六伯母匆匆将帕子塞给了窦昭,道:“快别哭了,等会到了那边姑爷家的人还要看新娘子,可别到时候花着张脸。”然后跟着韩氏去了花厅。
蔡太太打发素心:“你去看看小姐要带的东西都带了没有。”
大多数东西要随着嫁妆走,可新婚之夜要用的一些常用的物件却多是由贴身的丫鬟随身带过去的。
素心笑道:“小姐让我留在家里,三天回门之后,再跟着一起过去。”
蔡太太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但她很快就想到了对策,低声对素心道:“等会舅太太有话要跟小姐说,你先跟我出来。”
看来qíng况有变,她们安排了舅母跟自己说体己话。
窦昭暗暗递了个眼色给素心。
素心这才跟着蔡太太出了门。
马骏家的顺手把赵璋如也拉了出去。
舅母这才笑着坐到了窦昭的身边:“本来这话应该由你母亲跟你说……”说着,眼神微黯,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又很快打起jīng神来,贴着她悄声说起新婚之夜的事来。
窦昭听着听着,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她知道是那莲子百合羹发挥作用了。
窦昭qiáng打起jīng神,好不容易等舅母讲完了,蔡太太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舅太太出来喝杯茶,也等我们四小姐喘口气,想个明白。”
舅母不疑有他,含笑跟着蔡太太出了门。
窦昭已是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她索xing和衣躺在了chuáng上。
有人在她耳边喊着“寿姑”,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
窦昭知道是那些人不放心,来试探她了。
段公义就藏在厅堂的横梁上。
她懒得理会,沉沉地睡着了。
※※※※※
窦昭是被人摇醒的。
她惺忪地张开眼睛,看见了父亲铁青的面孔。
“寿姑,寿姑,你怎么样?”窦世英摇着女儿。
窦昭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舅母、表姐、素心、五伯母,还有柳嬷嬷等人都围在她的chuáng边,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屋里灯烛明亮,四周静悄悄的,既没有丝竹声,也没有鼓乐声。
想必窦明已经嫁过去了。
窦昭思忖着,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声音嘶哑,头像灌了铅似,有些难受。
没想到这药还挺厉害的。
窦昭想着,就看见屋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第二百零三章拜堂
窦昭挣扎着想坐起来。
素心一个箭步上前扶了她,又手脚麻利地拿了个大迎枕放在她的身后。
窦昭依在了chuáng头,这才发现六伯母不在室内。
难道六伯母知道了这件事与纪家有关?
所以无颜见她?
窦昭思忖着,舅母已含泪上前,坐在了chuáng边,帮她掖了掖薄被,低声道:“你刚才昏睡了过去,我们怎么叫都不醒。现在好些了没有?想不想吃点什么?”说话间,赵璋如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递给了舅母,舅母道:“你喝口热茶润润喉咙。”
窦昭点了点头,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好多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虽然神色各异,但都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窦昭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有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
她只好问:“我怎么会昏睡过去?”
舅母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却忙转过身去用帕子擦了擦。
赵璋如等人则垂下了眼睑。
五太太看着,qiáng笑了两声,息事宁人般地上前道:“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你心里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住口!”向来温和的父亲却突然bào喝一声,打断了五太太的话,然后指着门口,毫不客气地道,“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五太太很是尴尬,喃喃地喊了声“七叔”,道:“您听我说,这完全是个误会……”
父亲却闭了闭眼睛,仿佛在qiáng压着心头的怒火,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道:“你们别bī着我说些难听的话!”
五太太又羞又愧,还yù再说什么,父亲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大门,额头冒着青筋地大吼道:“你们都没有长耳朵吗?我说了,你们都给我出去……”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却突然朝后倒去。
“爹爹!”窦昭大惊失色,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扑到了父亲的身边。
舅母也慌了神,顾不得男女有别,一面上前就掐了窦世英的人中,一面冲着赵璋如喊道:“快,快去请大夫!”
赵璋如“哦”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五伯母等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有的喊着“七老爷”,有的问着“这是怎么了”,还有的大声地道着“快,快把七老爷抬到chuáng上去”,屋里乱成了一团。
※※※※※
济宁侯府,正爆竹声声,锣鼓喧天。
特意请了假从避暑行宫赶回来的宋墨有些漫不经心地坐在厅堂里喝着茶,听着顾玉和汪清淮聒噪,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厅堂外的动静。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花轿进了门!”
厅堂里的人哗啦啦地走了一半。
宋墨人虽没有动,目光却qíng不自禁地朝外望去。
顾玉正说得起劲,见宋墨根本没听,不由伸出手来在宋墨的面前晃了晃,不满地喊着“天赐哥!”
宋墨转过头来,笑道:“我们也去看看新娘子去。”
“有什么好看的?”顾玉嘟嚷着,“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你要是真想看,等过几天,让济宁侯请我们到家里饮酒就是了。”他们是魏廷瑜的好朋友,可以请新娘子出来拜见。顾玉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件事我看最好把沈青那小子拉着一起gān。不过,他这些日子和董其走得很近,董其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打糙惊蛇,董其会怂恿着沈青中途截胡。天赐哥,你现在已出了孝期,就算是让人知道你和我们合伙做生意应该也不打紧吧?如果董其知道这生意有你一股,他肯定不敢乱来……”
宋墨这个时候哪里耐烦听他说这些,起身就走:“你去不去看热闹?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汪清淮虽然和宋墨一起做生意,可多半的时间都是和顾玉打jiāo道,和宋墨接触的不多,想着宋墨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起了好奇之心也是常理,遂揽了顾玉的肩膀笑道:“我也想去看看,这件事不如找个清静的时候再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二票对一票。
顾玉悻悻地随他们去了厅堂。
灯火通明的大厅,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红光满面的魏廷瑜望着身着大红色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他谨遵司仪的唱喝,一叩首,拜天地;二叩首,拜父母;三叩首,夫妻对拜。
站在观礼人群外围的宋墨,望着被全福人扶着的新娘子,却露出愕然的表qíng。
窦昭,好像矮了一截似的。
而且,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没有半点平时的飒慡。
他想到之前传出窦昭不愿意嫁给魏廷瑜的消息……之后又很匆忙地决定了婚期,难道窦昭是被迫的?
念头闪过,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窦昭手下既有谋士又有侠客,如果是被迫的,别人不知道,以他的消息网,不可能毫无察觉。
或者是因为做了新娘子,有些紧张吧?
宋墨思忖着,可随着新娘子的举动,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qiáng烈。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种感觉呢?
宋墨眉头紧锁,目光紧紧地盯在了新娘子的身上。
倏地,他神色一紧。
新娘子每次跪拜,都要抓住全福人的手才能站起来,好像腿脚不方便似的。
宋墨拽下顾玉腰间的荷包就朝新娘子扔去。
“喂!”顾玉捂住了腰。
荷包已打在了新娘子的大红色裙裳上。
厚厚的高底鞋从新娘子的裙摆下一闪而过。
宋墨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不是窦昭。
那窦昭呢?
她到哪里去了?
宋墨刹时心慌如鼓擂。
她身边有陈曲水,有段公义,谁能动得了她?
宋墨片刻也呆不下去。
他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就要朝里闯进去,却被顾玉一把抓住:“天赐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都是汗啊?”
宋墨不由抹了抹自己的额头,摊开手,手上全是水渍。
那水渍,好像一瓢冷水淋在了他的头上,让他醒过神来。
魏廷瑜娶谁,关他屁事。
他冲上去gān什么?
宋墨不住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慌张,千万不要急躁,一切都等找到了窦昭再说。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出了济宁侯府的正厅:“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闷热。”
仲秋的夜晚,清凉如水,天赐哥竟然会觉得闷热?
既然如此,刚才gān嘛直往人群里窜啊?
顾玉在心里嘀咕着。
宋墨笑道:“你先在这里看热闹,我出去转一圈,透透气就回来。”
顾玉点头。
宋墨看见站在厅堂廊柱旁的纪咏。
纪咏正巧也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没有谁回避。
宋砚堂竟然会来参加魏廷瑜的婚礼,难怪当初会帮魏廷瑜收拾烂摊子。看样子,两人的关系很不错啊!
纪咏嘴角微泛起一丝讽喻的笑意。
没想到纪见明这种目下无尘的人也会来给人送嫁!
宋墨面无表qíng。
※※※※※
静安寺胡同窦家,张灯结彩,随处可见大红的喜字。
窦昭坐在chuáng头,静静地凝视着昏迷不醒的父亲,低声地问素心:“我父亲知道窦明代嫁与槐树胡同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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