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之间,没有一个人肯相信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邵慕白望着清扫刑场的官兵,神情凝重,仿佛这浓烈的血腥再也散不去一般。
不知怎的,钟翎的经历让他想起往事。眼睛倏地就湿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生平唯一一次,为鬼妖落泪。
当年,段无迹亦是如钟翎一般,揣着无边的苦与冤,无人相信。那时候,段无迹被他步步紧逼,一个人站在百级石阶之下,被漠堡的人团团围住,孤立无援。
他曾在刀光剑影中抬眸,道:
“邵慕白,若我说,我来漠堡,是因为爱你,你会信么?”
他不信,全天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人们只是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觉得他八成是疯了。
“这魔头也忒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还不是东窗事发,开始打感情牌了。”
“邵盟主与顾公子恩爱有加,岂能是他这魔头能插足的?”
“饶是他吹得天花乱坠,邵盟主也一个字都不可能信的。”
“就是,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么?跑到漠堡来博取同情,真是不要脸!”
当时,他听着这些咒骂只觉得解气,现在再想起来,每句话都仿佛刀子一般,狠狠插进他心头。
彼时,段无迹受着铺天盖地的嘲讽,盯着那些锋利的剑刃,该有多难受?
邵慕白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跟泡进了黄连水一般,苦涩得几近窒息。
“无迹,我会好好爱你的!”
他抱住段无迹,声音哽咽。
段无迹一脸茫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邵慕白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我爱你,无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莫怕我不信一直憋着,不论什么话,我会一直一直相信你。”
段无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这人是真的难过,于是揽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又温柔地说:
“敢不相信我试试?皮给你抽掉!”
邵慕白浑身一凛,后又无赖似的把怀里的人收紧。
“你不会的......无迹,你才舍不嗷————————”
一声惨叫贯彻云霄。
东皇归一
第99章 浊羽(一)
解决了钟翎一行人的恩怨,邵慕白带着洗魂之后的泪丹赶至地府,心情已不像以往的轻松。
“看起来,你倒是有心事?”
闪烁的鬼火光芒中,冥君从六十级阶梯上的桌案抬头,放下手中的公文。
邵慕白不置可否,径直道出积压多日的话:
“有人来抢泪丹。”
素来淡漠的冥君眉头一蹙,道:“什么人?”
邵慕白忆起当日凶险的一幕,道:“一个鬼兵。没记错的话,他效忠的对象是‘鬼祖’。”
他直勾勾盯着冥君的反应,果然,在他道出“鬼祖”的名号时,对方的脸又僵了一下。
“能派去抢夺泪丹的,法力远较鬼妖高得多......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伤倒是没有,但是......”
他拆下这些天一直绑在额头的黑色布带,亮出眉间的猩红图腾,“这个东西,我需要一个解释。”
冥君在看到图腾的那一刻狠狠一震,像是藏了多年的秘密被挖出来似的,连迈下台阶的动作都减慢了。
邵慕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个猜测越发笃定,“我不是普通的凡人,对吧?”
“我起初以为,我就是走了什么寰昊大运,被你相中做了这个捉鬼师。即便当时死的是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只要对准了你的时辰,你都是会拜作捉鬼师的。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完全不是这样。忘川河常年安宁平静,为何我一到那儿就波涛汹涌?河底那个嘶吼的怪物,究竟是谁?现在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派鬼兵来抢泪丹了,我本打不过他,为何长出头上这东西之后,法术就幡然大增?鬼兵口口声声喊着‘白祭’,我且问你......我与白祭,究竟有什么关联?”
冥君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期间一直沉思,待他停到邵慕白跟前时,终于决定了什么一般,右手在半空一拂,门窗便尽数都关了起来。
他缓缓于桌边坐下,抬眸,眼神微有沧桑。
“你就是白祭。”
冥君缓缓启唇,将这注定隐瞒不久的秘密徐徐道出。从这个秘密里,邵慕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困扰他多日的难题。
“白祭降世,万鬼夜哭。一万两千年前,冥界发生了一起石破天惊的动乱,数十万的鬼魂冲破忘川河的结界,在鬼祖‘东皇归一’的指引下,在阳间大开杀戒。天帝派人镇压,却发现东皇归一的法术惊人,且又有无数野鬼助阵,结果,十万天兵也降他不住。
在东皇归一震碎了李天王的宝塔之后,天帝束手无策,那时,神明之间互相推拒,恐惧万一输给东皇归一之后,颜面扫地。末了,还是白祭上神挺身而出,与东皇归一大战了七天七夜。那场仗,惊动了整个六界,即便是凡间,也能看到半空法术争斗的红光。最后,白祭身负重伤,而东皇归一,便被镇压在忘川河的结界之下,一直过了万年之余。”
邵慕白却始终困惑,这个白祭纵有上古战神的英勇,名号传遍六界,但......这样一个扬名六界的上神,跟他这不值一名的捉鬼师,一个是巍巍泰山,一个是江边的小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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