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点点头,让全忠服侍着载涛前去沐浴,自己则吩咐下人开始准备出门的事宜。
不一会儿,载涛洗好出来,换上了婉贞特意准备的衣裳,夫妻两人便携手出门,来到了醇亲王府。
由于要保守秘密,今晚的晚宴比起当日载涛他们的庆功宴逊色了不少,来的客人不多不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布置,醇亲王府从外面看上去跟平时并无二致,只有进去了里面才能发现一点宴会的气氛。
奥斯顿的朋友们和载洵夫妇都已经到了,大家正坐在客厅中,客气地聊着天。所谓的奥斯顿的朋友并不神秘,都是些做生意的生意人,当然这些人是否真的纯粹是生意人就很难说了。但不管怎样,能够得到醇亲王的邀请,得到几位亲王殿下共同的感谢,很少有人会放弃这个机会。况且洋人的思维跟中国人不同,学不会谦逊的那一套,自己确实做过、帮过忙,这番感谢算是受得理所当然,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载涛和婉贞加入进来,气氛顿时又热闹了几分。不一会儿,管家便来通禀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来到饭厅,按照宾主坐定。载沣瞧了在场的人一眼,笑着端起了酒杯说道:“诸位,今晚在此,我谨代表朝廷,感谢雷德先生以及几位朋友的大力援助,使得我们此次购买的货物能够顺利上岸,实在是对我等大有益助。来,我先gān为敬”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众人纷纷笑着,嘴里客套了两句,便也是一gān而尽。
载沣笑着看了看他们,又道:“今儿个晚上只是我们私下里聚聚,等这次所有的货物都运送完毕,皇上自当嘉奖各位,到时这酬谢之宴怕是就不会在这里了,八成会在紫禁城里举行吧。”
听了这句话,奥斯顿等人顿时更加兴奋起来。他们之所以愿意帮助清政府,不过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罢了。如果能得到皇帝的接见,从而借此捞取更大的好处,这次的冒险也就千值万值了
于是,这顿饭吃得众人畅快不已,可谓是宾主尽欢。载涛等人也是心中愉快,不由借着这个机会多喝了两杯。
一直喝到夜深,众人这才起身告辞。载沣夫妇送他们送到门口,夜色掩映下,昏huáng的灯光给黑暗带来一丝光亮,却又有些模糊,在新月的朦胧月光下,人的视线受到了很大影响。
正说着话,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了几个人来,眼神凶恶,手中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事出突然,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再加上大家都喝了点酒,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何止一拍,因此当第一声枪响的时候,竟然都没有人动一动。
一个人倒了下去,茫然中,大家的神经都有些短路,也搞不清楚是谁倒了下去。然而婉贞突然一下清醒过来,猛地尖叫了一声,下意识便抓住载涛的手往地下扑去。
枪击卧倒她虽未经历过类似的qíng景,但前世里看过无数的枪战片,这样的动作已经刻画在了脑海深处,一旦发生qíng况便直觉地做了出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一起回过神来,顿时,尖叫着、躲避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着,乱成了一团。
载涛也立即醒了过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升上脑门,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婉贞,顺势就往旁边滚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死别(一更)
婉贞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chuáng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躺在这里?她稍微一动脑筋,立刻便有针刺似的疼痛猛烈袭来,痛得她紧紧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门“吱呀”一声响了,顿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略微转过头,看见jú月手里托着个盘子,轻手轻脚走进来。
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jú月不经意地一瞥,却正好对上婉贞的眼神,顿时一愣,随即便喜出望外,惊喜地低叫道:“福晋,您醒了”
婉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gān涩得说不出话来,不禁渴望地望向桌上的水杯。jú月久不闻她出声,忍不住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顿时恍然大悟,急忙走到桌前斟了一杯水,然后轻轻扶起婉贞,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了清水。
仿佛就要烧起来的喉咙中流过清流,顿时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她闭了闭眼,似乎连头疼都纾解了几分,就着jú月的搀扶慢慢躺回了chuáng上,再转头看时,立时又看出些不寻常之处来。
只见jú月清秀的脸上,眼睛又红又肿,鼻子也红红的,显然是大哭过一场的模样。她心中诧异,不由好奇地问道:“jú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了?”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继续问道,“为何我会在这里?我什么时候上chuáng休息的?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jú月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中迅速又凝聚起泪水,带着惊惶和悲戚,颤声道:“福……福晋,您……您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您可别吓奴婢啊”
婉贞迷惑地看着她,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啊怎么这会儿……
隐隐中,她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却又分明不愿去回想,直觉感到那件事qíng必定会令她万分痛苦,以至于她有那么一刹那懦弱地只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jú月颤抖着双唇,几番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悄无声息地垂落脸颊,像是断线的珠子,无穷无尽,十指几乎都要掐进了ròu中,才能勉qiáng忍住不要在婉贞面前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着,还有细碎的说话声响起。那脚步声是那么熟悉,还没等婉贞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门就被猛地推开来,一个略带些沙哑的男声说道:“婉贞……七福晋可是醒了?”
说话间,一个明huáng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黑压压一大群人。然而刚到门边,那些人却停下了脚步,只余那明huáng色的身影继续向前。
jú月睁大了眼睛,忘记了擦拭腮边的泪水,便忙不迭下跪说道:“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没心qíng理会她,径自望向chuáng上,正好迎上婉贞带着迷惘的眼神,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chuáng边,蹲下身子。他的行动迅速而敏捷,说出的话却无比柔和温暖,轻柔地问道:“贞儿,你觉着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婉贞愣愣地看着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小声地问道:“皇……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光绪愣了一下,看着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神qíng,扯了扯嘴角,却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和悲痛,勉qiáng笑着,说道:“朕……朕只是来看看你……发生了这种事qíng,朕很担心你的身子,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婉贞更加迷惑了。挣扎着爬起来,她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为什么要特意来看我?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光绪一惊,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却在下一刻感受到她的虚弱和无助,心中一痛,忙用力支撑住她的身子。
婉贞游目四顾着,自从醒来之后就没看见载涛,如今连光绪都来了,他却不见踪影,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哪里?
“爷……七爷呢?七爷怎么没来看我?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心越来越慌,转过头去看着光绪问道,却在他的眼中发现一丝惊诧和恐惧。
光绪凝视着她茫然的表qíng,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轻轻地试探着问道:“贞儿,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婉贞摇着头,反问:“发生了什么?皇上?”见光绪目瞪口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急忙转头看向jú月,追问,“jú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jú月终究是忍耐不住,“呜”的一声哭出声来,泣不成声道:“福……福晋,您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婉贞愕然看着她,脑中开始出现一幅幅零散的图片,仿佛拼图一般,一块一块,渐渐浮现。
光绪心惊胆颤地关注着她的反应,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渐渐变直,更是一阵心惊ròu跳,忍不住重重按住她的肩膀,焦急地说道:“算了,婉贞,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千万别勉qiáng”
然而已经晚了。
脑中的拼图一块块拼接起来,形成一幅完整的图画,将那惨痛的一幕再次带回到她的记忆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随之回来,将她的心撕扯成一块块的碎片,再也无法复原如初。
“不——”她凄然绝望地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崩溃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鲜血所覆盖,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见那倒在血泊中,动也不动的身影,原本那么伟岸充满活力的身躯,却只剩下毫无生机的躯壳,仿佛是人造的玩偶,静静地倒在地上。
那一声仿如失去了灵魂的凄厉叫声,将光绪的心都震碎了,眼前不由得一片模糊,泪水不知不觉中已经流出了眼眶,他却一无所觉,只是轻轻地将她抱进自己怀中,愈发轻柔地叫着婉贞的名字,一声声、一串串,慢慢地、慢慢地,唤回她的理智。
缓缓地,仿佛又有了知觉,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是谁?
眼前的腥红没有任何变化,她不知道此刻是谁在紧抱着自己,只是遵循本能地瑟缩在他怀里,仿佛抓着万丈悬崖上一棵稚嫩的小糙,那最后的救命稻糙,颤抖着声音问道:“骗人的……骗人的对不对?他没事,他一点事都没有,对不对?”
光绪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抽泣着说道:“不……贞儿,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他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
心脏似乎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的眼前一黑,喉咙里传来一阵腥甜,忍不住一张口,殷红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光绪和jú月都被吓呆了,足足愣了好几息的工夫才回过神来,立刻惊惶失措地大叫起来:“来人哪……太医太医快进来”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太医一听,顿时不敢疏忽,立刻拎着药箱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婉贞胸前鲜红的血色,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上……”他刚要下跪,却见已经慌了神的光绪焦虑不耐地挥了挥手。
光绪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礼仪之类的事qíng,头也不抬地催促道:“快快过来看看七福晋,她刚刚吐血了”
太医急忙凑上前来,光绪想要让开一点好让他看个清楚,却没想到婉贞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神智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嘴里却仍旧喃喃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52书库推荐浏览: 舞慈荏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