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_舞慈荏【完结】(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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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紧紧揪住了,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更加用力抱紧了怀中那脆弱如纸一般的女子,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在她的耳边喃喃说道:“别怕,别怕,朕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将他们与这世间分离开来,似乎世上就剩下了他们,再无其它。

  太医躬着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暗自叫苦。过了许久,见两个相拥垂泪的人儿似乎没有分开的意思。这样叫他怎么看病啊?万一拖久了拖出什么问题来,以皇帝现在的表现,会怎么处理他?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为自己老命着想,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臣斗胆,请皇上让……臣看看七福晋的qíng形,也好及时为七福晋医治……”

  光绪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双眼慢慢有了焦距,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他特意带来的太医院高手,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你……来给七福晋看看,她方才受刺激过大,吐了血……”说着说着,那刺目的鲜红血迹仿佛灼烧了他的眼瞳,他的心猛地一颤,竟再也看不下去,急忙别过了头。

  jú月努力抑制着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完的眼泪,从旁拿来个锦布包垫在婉贞的手腕下,光绪轻轻地将她放平在chuáng上躺着,此时的她似乎已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除了止不住的泪水还在奔流,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生机

  她的心几乎已经死寂,却仍旧在不知不觉中反复在脑海回放着那痛彻心扉的一幕。

  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局呢?

  记得当时,一声枪响,所有人都乱了手脚。她却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一个,并且拉着载涛一起扑到了地上。心慌意乱之中,他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门框后,本来已经脱离了抢手的视线了呀

  可是没想到,当载涛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人之后,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不顾自身安危地从藏身处冲了出去。

  哦,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如果她能够警醒一些,如果她能够及时拉住他,那么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她的痛不yù生和后悔莫及,都不会再有了都怪她啊……

  眼前似乎一遍又一遍地看见,那挺拔的身躯就在她面前倒了下去,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动也不能动。在那一刻,她的世界便已经天崩地裂

  就像坏掉的胶片,一次又一次的回放都在这里定格,再也没有后续。她只能无助地被迫一次又一次回忆这心碎的一幕,然后任凭痛苦和绝望将她淹没,心碎成齑粉,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模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只剩眼前那片鲜红,笼罩了每一寸天地。

  她静静地躺着,默默地流着泪,除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整个身躯都没有了生气,仿佛已经逝去了一般。

  这样的她自是令人忧心不已,光绪站在chuáng边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太医细细诊察过她的脉象,眉间紧皱,默默地退开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光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七福晋的qíng况如何?”

  太医斟酌了一下用词,缓慢而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七福晋之所以吐血,只是因为忧思过甚、刺激太大,一时之间仍旧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这才突然发病。其他……倒未见异状。”

  光绪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避重就轻,非但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加凝重地看着他,问道:“就是如此吗?你可有医治之法?”

  太医只觉得口中发苦,却没有胆子撒谎,不得不照实说道:“回皇上的话,若只是身体上的虚弱,臣开几副药,喝下去也就没事了。怕只怕……”

  “怕什么?”光绪沉声问道。

  “怕只怕……心病无药可医啊”太医硬着头皮说道。

  “哐”的一声,桌上的茶具被震怒的光绪一手扫落,摔在地上成为粉碎。他的怒火就像这飞溅的碎渣一样,波及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顿时“呼啦啦”一阵,屋里屋外跪下了一堆的人。

  “心病?什么心病?”光绪的声音十分压抑,谁都能听出里面qiáng压着的怒火,虽没有爆发出来,却带给人无比的威压,令人心惊胆颤,能够说出话来就已经实属不错了,那颤抖的声音却实在不能再qiáng求什么。

  太医深深地埋下了头去,颤不成声地说道:“皇……皇上,七……七福晋现在是……是受刺激过大,下……下意识选择逃……逃避事实,所以……所以才会封闭了自……自己。若是……若是长期下去,臣怕……臣怕……”

  “怕什么?”光绪越听越是心惊,再也耐不下xing子,重重拍打着桌面,怒道。

  “臣怕福晋会就此逐渐消瘦,以至最终不可收拾”太医在qiáng大的压力下,反倒刺激得流利起来,一口气说完了后面的话。

  光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转头看着婉贞,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怜惜和痛楚,动作却无比轻柔,缓缓在她chuáng边坐了下来,轻声呼唤着:“婉贞……贞儿”

  她却一动不动。

  光绪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哽咽,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

  这时,载沣和载洵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如此的qíng形,不由都是一愣,随即便心头一沉。

  “皇上,婉贞她……”两人顾不得君臣之礼,莽撞地开口便问道。

  光绪也没心思去理会什么君臣之别,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便将眼神移回了婉贞的脸上。

  看着了无生气躺在chuáng上的婉贞,载沣和载洵顿时也只觉得心如刀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载涛的死已经令他们心力jiāo瘁,如果婉贞再出了什么事的话,让他们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弟弟?

  “太医,她现在的qíng形究竟怎么样了?”载沣看见一旁跪着的太医,忍不住问道。

  太医战战兢兢,将方才对光绪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直听得两兄弟眉头紧皱,看着一动不动的婉贞一筹莫展。

  身体上的病痛好医,可心中的伤痛该如何抚平?婉贞与载涛的感qíng本就极为深厚,他们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可是如今一旦出事,这却也成为最致命的弱点,没有了载涛的婉贞,竟然会失去了求生意志,这对他们来说,意料之外、qíng理之中。

  “皇上,这……”载洵注视着光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论感qíng,自然是婉贞与载涛最为深厚。其次便应该是光绪了。他们共同经历了那段最紧张可怕的幽禁岁月,qíng意不是他和载沣能够比拟的,若说此刻还有谁能帮她走出痛苦的深渊,除了光绪之外再不作第三人想

  然而他却失望了,只因光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却充满了痛苦和挫败。他的一颗心冷了下去,只听光绪艰涩地说道:“没有用,她根本就听不到我的话……”

  载沣和载洵面面相觑,载洵苦涩地说道:“难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虚弱下去直到……吗?”

  光绪的眼神剧烈变幻着,心头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拉锯。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

  半晌,他终于狠狠地一咬牙,俯身在婉贞的耳边,轻声说道:“贞儿,醒醒吧。你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孩子?

  载沣和载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一个人的话或许可能出现幻听,但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同样的幻觉吧?那么,他们听到的都是真的了?

  婉贞有孩子了?

  同样受到震撼的并不止他们两个。

  婉贞一直都在浑浑噩噩之中,耳边似乎一直叽叽喳喳在响着话声,她却一句都没听清楚——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不想听清楚?

  然而,“孩子”两个字却像一道响雷在她耳边炸响,她明显已经陷入停滞的大脑延迟了好几分钟,但毕竟还是接收到了这个信息,顿时愣住了。

  她终于有了些反应,缓缓转过了头,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光绪,机械似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见她终于有了回应,光绪的心中惊喜jiāo织着黯然,激动与悲伤并存,低沉地说道:“太医方才替你诊脉的时候发现的,你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愣了几秒,婉贞迟疑着,难以置信地缓缓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是啊,你已经有孕了”光绪的声音一如之前的温柔,心头却一片苦涩,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还在颐和园里,为了骗过慈禧,她不得不假装怀孕的qíng景。只是,这次,她却用不着欺骗任何人了

  心中难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趁热打铁,声声善诱着说道:“所以,你不要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了,总要为腹中的胎儿想想。七弟已经走了,难道你想让他唯一的孩子也随他而去吗?”

  一字一句,像一把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让那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心脏,慢慢恢复了知觉。

  慢慢地,细密的啜泣声低沉地响起来,她泪如雨下,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依靠在光绪的胸膛,尽qíng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与绝望。

  那声声的哭泣犹如刽子手的刀,生生凌迟着在场之人的心。然而在痛楚之余,他们却又松了口大气——只要能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至于闷在心里,不至于抑郁在胸,不至于封闭自己。

  光绪的心中五味杂陈,但终究还是喜悦占据了上风。他释然地一叹,想开了。

  只要她能够好好地活着,其他的又算什么呢?不管她是为了谁、因为什么原因而继续活下去,都是上苍的仁慈、天意的安排,他只要能看着她安然无恙,那就够了

  温柔地抱着她,让她将自己当作唯一的依靠,他的心底一片沉静——或许,这就是他和她的命运,他们的缘分吧

  载沣和载洵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洋溢着难言的qíng感,有那么一瞬,他们竟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看着相拥的两人,是那么自然,却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流转其中,他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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